散馆后,谢瑾瑜倒是颇为自觉的爬上了沈家的马车,一屁股坐在了沈煊对面儿。
街道两旁喧闹声不绝于耳,两人说话声倒也不担心被旁人听到。
“昨个儿听说大明宫那位亲自接见了吴贵太妃,那位宁王殿下更是在宫中逗留了足足一个下午。”
说到这里,谢瑾瑜微微顿了一下,语气更是说不出的讽刺。
“结果今儿个一大早便有大臣跪在殿外,听说是为那位吴大人抱屈呢”
“还真是嫌自个儿命不够长了”
身为世家子弟,从小教养严格,谢瑾瑜可以说少有这般气怒于色的时候,提起那位吴大人,一脸愤懑几乎不做掩饰,那等国之蛀虫,也不知太上他老人家看中他什么
而听到这一消息的沈煊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来了”
果然如此,沈煊深深的闭了下眼睛。师父他果然是对的。哪怕心中早有准备,这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依旧让他尤为憋气。
谢兄愤怒,他又何尝不是呢去过江南的人,只要不是眼瞎心盲,谁又看不出那繁华盛世之下,如今不过满目疮痍。
江南鱼米之乡,学风盛行之地。居然还有诸多百姓食不果腹,身怀功名的学子甚至还被当众羞辱。
平民百姓拥有数十亩良田都成了“怀璧其罪”。现如今,怕是整个江南几乎都快成了那位的一言堂。
累累罪行,又何止是罄竹难书。
甚至他的小命都差点丢到里头,如今眼看罪魁祸首就要脱罪,别说谢兄了,就是他再好的涵养也觉得憋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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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登时一片安静,与外头的人生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两人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车外都安静了许多,沈煊到底是有所准备,极怒过后,脸色倒是慢慢缓和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至书房,房门紧闭之后,沈煊这才试探开口道。
“太上此举,说不得是别有用意呢”
谢瑾瑜闻言,唇间却是溢出一抹讽笑。
不过是舍不得些许权位罢了,宠妾爱子在前,那位哪里又看的到黎民生死呢
谢兄虽未开口,但沈煊哪里又猜猜不到对当的意思,唯恐对方钻了牛角尖。沈煊不禁细细劝道。
“你我二人如今之格局,终归还是太小了一些,思虑总还是有些不周之处。”
沈煊说着轻轻的摇了摇头,俗话说的好,不在其位,难谋其政。以他们如今翰林小官的身份与眼界,去评判上位者的权术之道。本就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仅窥一叶而论其全貌,或许有人能做到这般地步,但也绝非是此刻的他们。
“再则,当今终归是年富力强,哪怕如今为上皇所制绉,但朝堂终归还是会握在陛下手中。”
“届时,吴党之流,终不过是时间问题。”
谢瑾瑜脸上的怒意这才下降了些许,对陛下最终是否能掌握权柄,两人都是极有信心的。
时间,便是他们这方如今最大的发码。再说只听说过被废的太子,还没听说被废的皇帝呢
仿佛想到了那位以后的悲惨下场,谢瑾瑜顷刻间便如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一屁股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
眼睛直直的瞧着天花板也不知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沈煊手上的一副大字都要写完了后,这才听到对方悠悠的叹息声。
“赫之所说,小弟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沈兄,你可还记得咱们那时候在船上遇到的无双姑娘”
沈煊不由点了点头,他还记得那位姑娘对谢兄颇为不一般,眼里的感情绝不似假。只是谢兄突然间提到那位做什么
可是那位身份有什么不同之处,沈煊狐疑之际,确听到谢瑾瑜低沉的声音响起。
“其父便是那位前任巡盐御史齐大人。”
手上正在收拾笔墨的沈煊登时便怔到了原地。
那位齐大人他当然有印象,提到江南,总是不会落下盐政这一大头的。在书院那段时间,他曾经特意去走访了诸位盐民。
其中种种,也是他深恶吴氏一脉官员的原因之一。当地盐民的生活,已经不足以用血泪来形容了。
哪怕对官府失望至极,然而提到那位前任齐大人,众人却也是交口称赞。
想来也是可笑极了,这位背着“剥削盐户,受贿”的齐大人,在那些盐民眼里,却真真正正是位青天大老爷般的存在。
然而,那位百姓眼里的“青天”终归是落得个身首异处处的下场。甚至连其子女
他不信其中没有那些人的推手,这般下场,又如何不让其他官员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沈煊此刻也没了写字的心情。
“那那位无双姑娘”谢兄为人如何他还是清楚的,既然发现了对方的身世,没有理由放任一届清流之女,落得个那般污糟的境地。
这种犯官之女,充入教坊,按律是不可赎身,更别提被私人买卖了。那位姑娘又明摆着心仪谢兄,又怎么会冒险牵连对方
书房内很快便寂静无声。
晚上,沈煊看着熟睡的妻子,目光不自觉的落到对方挺起的肚子上。
那位齐大人之事又一次在沈煊脑海中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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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休沐,沈煊却是难得不在家里陪伴妻儿,反倒是是来到了一个刚刚修缮完成的庄子之中。
一连两日,均是早出晚归。顾茹见状颇有些担忧,只是碍于对自家相公的信任,到底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