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迦楼罗的双翅上,淡淡的金光在攀援而上的人脸颊边浮动,衬得两个人仿佛是在金色的波浪中无声无息上升。
冶胄领着飞廉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断金坊石坪上,从云梯一步一步地攀向紧闭的舱室。
一路上,冶胄没说一句话,他不便多问,心里忐忑。飞廉一直在猜测这个铁城名匠半夜带他来这里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么做会有什么帮助。他的内心甚至有了短暂的动摇,觉得自己可能是踏入了某个圈套。
然而,不等他将目下诡异的情形整理出个头绪来,脚下忽地一震。
“这是怎么了”感受到脚下这个巨大机械在居然战栗,飞廉忍不住低声发问。他将手指放在机械金色的外壳上,清楚地感觉到那薄薄的金属上一阵阵传来由内而外的颤抖,仿佛有一颗微小的心在巨大的壳子里反复的缩紧。
“迦楼罗是在哭吧”冶胄轻抚着机械外壳,低声叹息。
“哭”飞廉诧异。
“进来吧。”冶胄已经打开了舱室上的锁,回头低声道。
冷月下,舱室打开了一半的门犹如一只半开半阖的眼睛,幽黑得深不见底。飞廉略略迟疑了一下,仿佛是在猜测舱室里到底是藏着死神还是救主,然而只得一刹的迟疑,便毫不犹豫的抬足,踏出了最后一步。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啪”,乌金的舱门在身后关上,整个舱室内一瞬变得不见五指。然而,在墨一样的黑暗里却闪烁着无数的星星。飞廉在踏入舱室的刹那惊住,怔怔看着这梦幻一样的景象
无数的明珠铺满了冰冷的地板,闪着幽幽的光,宛如黑暗里浮出了无数的星星。那些星星在地上时隐时现,一粒一粒疏疏朗朗,仔细看去,竟然是呈同心圆分布。
在这个明珠之海的中心,静静地伫立着一把闪着冷光的金色椅子。椅子上那个鲛人睡去了一样地坐在那里,一头深蓝色的长发水一样流淌下来,一直铺到了地面然而,却有一粒粒的珍珠从低垂的睫毛下接二连三滚落,滴答滴答,轻轻在地板上跳跃。宛如梦幻。
“谁来救救他啊”模糊的低语响彻了舱室,时远时近。
飞廉怔在当地,一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这、这声音从哪里传来这分明是潇的声音,可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鲛人却根本没有开阖嘴唇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鲛人居然可以将心里的话直接传送到他耳畔
这是念力,还是别的什么
他惊骇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听到了那个鲛人说出了云焕的名字:“云少将谁谁来救救他”
他忽地呆住了,隐约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着冶胄,对方也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如你所见,迦楼罗已经研制成功。”冶胄终于开口了,走过去将手放在金色的头盔上,“不过,也出现了超出我们预计的异常:虽然这个鲛人已经被融入了这个机械、成为迦楼罗之魂,但她却依然保持着强烈的个人意志”
飞廉一惊,看向那个已然被钉死在金座上的鲛人那里,无数引针密密麻麻地插入了鲛人的颅脑,将她的整个身体和机械融为一体。潇的身体在颤抖,于是整个迦楼罗也由内而外的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战栗
飞廉定定看着潇,然而和机械融为一体的鲛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是死亡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生存着
“不,她还活着,但只是以迦楼罗的形体而存在武器被赋予了生命我们,终于达到了神的领域”铁城名匠轻轻抚摩自己的杰作,眼中露出了骄傲之色,叹息。然后忽地抬眼看他,低声:“你听到她的请求了么飞廉少将”
“谁来、谁来帮帮我救救、救救云少将”
那个声音回荡在舱室里,仿佛一个孤魂在不甘而绝望地挣扎,对着他拼命伸出手来。
“去,回应她吧”冶胄看了飞廉一眼,“看看她能为你做什么”
飞廉骤然明白了过来,心里一沉。
“潇,我想救云焕,”毫不犹豫地,飞廉走了上去,在那个没有知觉得鲛人面前俯下了身,看着她紧闭的眼睛,一字一句,“可是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
机舱的战栗在一瞬间停顿,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深夜前来的军人会做出如此许诺,整个迦楼罗陷入了极度的寂静。然后,又仿佛狂喜一样地剧烈震颤起来无数的金属在共振,那些薄片发出了尖利的低啸,在密闭的舱室内如同海啸涌来。飞廉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听觉,只是看到无数明珠迅速从鲛人眼角沁出,滚过深蓝色的长发,落到了地上。
“是么是么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救他”
潇的声音响彻了舱室,狂喜。
“是。”飞廉点头,“我不能眼看着他死。你会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