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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可怜天下父母心(1 / 2)

一辆皮卡车停在侯海洋面前,灰尘铺天盖地直扑侯海洋以及他手上提着的猪肉。

皮卡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件发白的牛仔裤,灰色衬衣的接身收得极窄,普普通通的装扮显示出了性感效果。她看了看侯海洋的书包,说:“同学,请问你个事。”

尽管侯海洋心情灰暗得紧,可是看到这个年轻女子,仍然觉得眼前一亮,停下脚步,道:“请问什么事

年轻女子用纤纤玉手指了指前面的岔路,道:“柳河镇政府是走哪条道”

侯海洋道:“左边,直走,客车要走二十分钟。”从车上又下来一个胖子,他用乒扇了扇空中的灰尘道:“李总,早点回去,晚上还要给老大饯行。

李晶道:“这条公路是省道,烂成这个样,今年肯定要扩建我们沿普着公路走一走,熟悉地形,到时心中才有数。”

胖子撤了撇嘴巴道:“现在八字才半撇,等到最后拍板,我们再来详查。”李晶用撒娇的口吻道:“吴经理,既来之则安之,看完回去。”作为岭西省沙州道路工程公司副总,她的资历很浅,对吴兴彬这类老经理,很是客气。

吴兴彬到底是下级,见领导如此说话,也就无话可说。

侯海洋提着猪肉在旁边听了几句,忍不于日亩话道:“这条公路要修吗”他心里嘀嘀咕咕道:“这个女子也就是二十来岁,是什么老总,多半是冒牌货。”

李晶一边上车,一边道:“这是省道,迟早要修。”在抬腿上车时,腰间曲线更是显露无遗。

皮卡车开走,又扬起满天灰尘。侯海洋赶紧走上蜿蜒小路。走在半坡上,遥望西边,皮卡车所过之处,扬起一条滚滚灰尘。等灰尘散去以后,在阳光照射下,公路上蒸发出来的大量湘不断升腾,从半坡处看去公路就如亮光闪闪的小河。

巴山县柳河镇二道拐村村小位于坡上。父亲侯厚德是二道拐小学民办教师,母亲杜小花怀着侯海洋时,一家人搬进二道拐村小,从此定居于此,至今已有十八年。

围墙外是数百棵李子树,如一圈厚厚的绿色腰带将学校包围。李子树下长着杂草,草中有许多小虫,一群土鸡在李子树下闲逛,脚爪在地上刨了不少小坑。在李子树中间有一段青石梯,青石梯被无数的脚板磨得干净光洁,这些脚板大部分是小小的脚板,前些年还有许多是不穿鞋的肉脚掌。

侯海洋小时候最喜欢在一棵歪脖子李子树下小便。歪脖子李子树经常意外得到新鲜肥料,最初因为太新鲜而不太适应,等到适应以后,便用丰硕的果实来回报侯海洋,果实特别甜,甜中带着微酸,有着浓郁的果味

沿着青石梯走上去,推开铁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跃然入眼小院右下侧角落里有三间平房,侯厚德夫妇住在中间,两旁分别是侯正丽和侯海洋的住房。右上侧角落则是菜地、厨房和猪圈。左侧是一排教室大门正对面有一间大平房,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前是一个平台,平台上有旗杆和国旗。

母亲杜小花在墙角的菜园子忙碌着,父亲侯厚德拿着着笔在斑驳的通知栏上写着什么,猪圈里传来哼味哼味的猪叫声。

“二娃,你分到哪里”母亲杜小花最先看见娃儿,赶紧丢掉粪桶,走了过来。侯海洋眼中有些怨气,看了父亲一眼,没有马上回答母亲的询问。

侯厚德喜读古书,做事讲究风度,扶了扶缠着灰白胶布的眼镜,又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这才放下着笔,拍了拍手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分到新乡镇,全班只有我一人分到新乡。”侯海洋沮丧地道,“今天我遇到两个人,他们说,门前巴山到秋池的公路就要重新修,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分到柳河镇。”

侯厚德听到“新乡镇”三个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好把你分到东城小学,怎么会到新乡”他头上沾了些着笔灰,星星点点,让原本花白的头发更显斑驳。

新乡镇是巴山县最穷最远的一个镇,客车从县城出发到新乡要两个半小时。从这个角度说,师范毕业后分到新乡工作,是最糟糕的发配。若侯海洋本身是新乡镇户口,按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他无话可说。可是,他的户口在柳河,还是市级三好生,却被分到新乡,这让侯海洋欲哭无。

“爸,彭家振是你的同事,怎么还把我分到新乡”侯海洋话语中很有些情绪。

侯厚德把老花镜取下来,小心翼翼放回边角被磨损的盒子。他有些失神,喃喃地道:“当初,在吃饭时遇到彭家振,我就感觉不妙。彭家振才从学校毕业时,就在柳河小学,学校组织教师听他的公开课,然后请大家谈意见,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了几句实话。这人心胸狭窄,从此记恨上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杜小花开始抹起了眼泪,道:“那次公开课,别人都说好话,就你一个人提好多意见,把彭家振弄得下不了台。那时他正追求柴老师,柴老师就不和彭家振好,难怪别人要记恨你。

侯厚德争辩道:“我说的是实话,彭家振讲课不用普通话,板书写得像狗爬,读了四五个错别字,他是语文老师,我不指出来,难道让他误人子弟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不能不讲真话。还有,才毕业就谈恋爱,他没有一点进取心。”他不等杜小花说话,接着又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二娃分到新乡,我们也没有搞清楚,说不定和彭家振没有任何关系,是我错怪了他。没有任何根据就责怪彭家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我们别把事情扯到彭家振身上。”

杜小花气得捶胸跺足,道:“你这人高傲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正人君子说彭家振这不行那不行,不行的人怎么当了教育局长你这行的人怎么还是民办教师还有,你行得很,怎么不能让儿子分配到好点的地方我儿成绩这么好,本来可以读大学的。”

“我儿成绩这么好,本来可以读大学的。”这三年来,每次杜小花生气时,她都会念着这句带着祥林嫂味道的话。

侯海洋并不愿意母亲多提这个话题,不耐烦地道:“妈,你总拿这来说事母亲每次提起考大学之事,他就会被刺激一次。”

侯厚德最怕听到老婆说这句话,仰着头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我不能为了五斗米折腰他看着儿愁f又道:“你是男子汉,遇侯正丽从院外回来,得知弟弟被分到新乡,脱口就埋怨道:“爸,你去找朱永清,也不提点东西,现在办事都讲究送礼,没有礼,办不成事

侯厚德道:“朱永清是我的学生,给他送礼,他能收吗再说,我侯厚德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正人先正己,怎么能送礼分到新乡就新乡,总是正式教师。”他背着手,拘楼着腰,慢慢地朝着通知栏走去。走到通知栏处,又回过头来,道:“正丽,你读大学不好好学习,学会了这些庸俗的关系学。”

侯正丽气褥跺脚,道:“爸,现在是什么时代,你还抱着廉者不吃嗟来之食这一套,吃的亏还不够。”

侯厚德回转身,神情枪然,道:“大妹,我们侯家是书香门第,曾祖的爷爷是前清进士,为人处世讲究浩然正气。你爸虽然不肖,可是作为侯家子孙,不会给祖宗丢脸。我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事去求人,只是为了二挂才去找了朱永清。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颇为复杂,竭力想平静下来,胸中翻腾得紧,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你和二娃以后要凭真本事吃饭,别去求人,别做丢人现眼之事。他是民办教师,在二道拐村小当了十来年负贵人,书教得好,字写得好,工作认真。提起他,远近乡亲都举大拇指,可是,当年全乡二十三名代课老师,有一半陆续转正,他得了一大盛奖状,却始终没转正。这些话把侯正丽耳朵磨起了茧子。读高中时,她尚相信这些话,读了大学以后,所见所闻,已经将父亲的理论击得支离破碎。她闷头回到屋里,胡乱地拨弄吉他琴弦。

杜小花跟着女儿进了屋,道:“大妹,别听你爸的,在社会上就要油滑一些,老实人一辈子吃亏。

“我爸就是太古板,弟弟千万别像他。

“你爸是近五十岁的人,性子是转不了的,你和弟弟要学你爸的优点,认真做事,可是别太清高。”

在柳河镇,侯正丽和侯海洋从小都是全班第一名,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侯正丽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巴山县一中,顺利考上北京的所重点大学。她考上重点大学时,侯海洋刚进人初三。那一年,侯海洋的爷爷得了尿毒症,为了给父亲治病,侯必花光了家里积蓄,还借了一屁股债侯正丽见家里条件实在艰苦,不愿意到北京去读大学。侯厚德闻言狠狠地给了侯正丽一个耳光,道:“你考一所北京的大学,这是祖上积德,我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都要送你去北京,否则,我侯厚德对不起列祖列宗。”

侯海洋在初中毕业时,家里为爷爷治病,债台高筑,家庭经济已经崩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侯海洋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毅然选择报考中师。中师不用交学费而且学校还有补助,三年毕业就能成为正式老师,这是一条很多农村孩子都羡慕的道路。不过,对于侯海洋来说,考中师实在是迫不得已,他的理想远大,绝对不仅仅是当小学教师。农村孩子拿到中师录取通知书,一般情况下都会开欢喜大会,唯独他拿到中师录取通知书,躲到屋里闷坐了一天。在这一年里,侯海洋上了中师,侯海洋的爷爷没有熬到这一年容节。侯正丽对于弟弟考中师一事怀着巨大的愧疚,她总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弟弟,可是让她放弃大学却又做不到。此而知弟弟分到偏远的新乡镇,她又悲又愤。

杜小花站在门口与女儿说了几句,叹息一声,到厨房拿过儿子手里的肉,对傻坐在屋里的儿子道:“你哪里有钱买肉”

听说是高土匪送的,她说了句:“高一上匪也是在这个院子读的书,最调皮捣蛋。现在怪了,读书时的调皮学生和老师倒有感情,成绩好的学生反倒很少回来。”

夏天气温高,肉己经稍有异味,杜小花赶紧拿到厨房,捅燃了柴火,随着秸秆在火中的爆炸声,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热气。

在厨房忙碌的杜小花扭头看了一眼院子,丈夫仍然拿着尺子,挺着背,一笔一画地写着墙报。墙报是开学才用,自从儿子到县城等分配情况,丈夫就莫名其妙地拿着尺子和着笔开始认真写墙报。杜小花深深地叹息一声,眼睛有了浓重的雾气。

侯海洋沮丧地来到大姐侯正丽的房间,低着头,双手使劲扭着。

侯正丽隐藏了心里的悲愤和怒火,道:“你是我们家的男子汉,别哭丧着脸。”

侯海洋道:“我是欲哭无泪,没有想到会到新乡。这些当官的真卑鄙,口口声声说要以德智体来决定分配,实质上,实质上是一肚子男盗女猖。”

市级三好学生被分到新乡镇,这让十八岁的侯海洋抓破脑袋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他隐约地认为此事的转折点就在彭家振身上,可是这种推测只是感觉,没有任何依据。

侯正丽听完弟弟的叙述,肯定地道:“绝对是彭家振搞的鬼,他在报复爸,除了这个推测,我想不出其他的合理理由。”

“我太倒霉,爸从来都不肯求人,在我印象中,他是第一次走后门,还是这结果。”

“别怪爸,他就是民办老师,是最底层的老师,我们要想混好,只有靠自己。”侯正丽又鼓励道,“二娃,你年龄还小,在学校上课的同时,必须继续读书。你可以想办法读电大,两年过后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那时你才十九岁,比我拿到大学文凭时的年龄还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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