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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发配牛背砣降伏马蛮子(2 / 2)

牛背陀前面是一弯清水,背后是嘉陵山系的一部分,嘉陵山系在巴山这一段平均海拔在七八百米,山体宽厚、连绵,有许多小河发源于此山。

马光头在学校等着侯海洋,见面就道:“终于有人肯到牛背陀,再不派人到学校,学校就要变菜园、变鸡场了。”

侯海洋问:“马老师,你咋不住在学校”

马光头用手抚着头,不停地摇头:“我家就在附近,家里有老娘,不能住在学校里。”他叹息一声:“我们村的村办公室在老庙那里,没有和村小在一起。如果村办在这里,也不会这样。村小旁边有一家人,还和我是本家,这家人最不讲道理,把学校弄得乱七八糟的。侯老师是正规的师范生,知识高、能力强,你来了,学校就没啥问题。”

侯海洋、秋云等老师跟着马光头在小学校里转了转,小学校原有围墙断了一截,围墙外是茂密的竹林、杂树和高高的野草。一群土鸡在校园内逛来逛去,鸡爪子将操场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在围墙边,还趴着一头灰白的瘦猪。

马光头看着土鸡和瘦猪,不停摇头。

赵良勇道:“太不像话了,马老师,无论如何都得将围墙重新好,否则哪里像个学校。”

“我和隔壁吵了好多架,他们是浑人,不听那一套。”马光头只能摇头叹气。

马光头曾经在牛背陀学校住过一段时间,厨房灶台都是能用的,旁边还有些柴禾。侯海洋查看了厨房,道:“秋云帮我收收东西,汪老师帮我生火,我剖鱼,中午喝酒。”

侯海洋的桶里还有最后一条尖头鱼,他取出刀,麻利地剖鱼。马光蹲在侯海洋身边,道:”没有想到侯老师还有这一手,外面这条河水里就有尖头鱼,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最好钓。”

烧火侯,厨房飘出滚滚浓烟,冷清的背舵村小便恢复了生机。

一个胖女人端着个碗,大摇大摆从围墙处进了院子。她斜着眼看了看院中几位老师,然后将碗里剩饭菜倒在地上的一个黑盆子里,不断有各种颜色的土鸡从草丛和树林里跑过来吃食。

侯海洋大踏步走过去,对胖女人道:“我是新来的老师,明天要上课,你家的鸡就不能放过来。”

胖女人叉着腰,仰着胖脸,道:“你算是哪根葱,管老娘的事这个学校以前都是我家的田土,让你们建学校就算是支持了。在自家的田土上喂鸡,犯了哪条王法,你这人吃饱了没事干,管得还宽。”依着胖女人的经验,学校的老师都是斯文人,只要吵几架,他们就会连屁都不敢放,她根本没有将这位大个子年轻教师放在眼里。侯海洋道:“我说出来的话就是吐出来的钉,明天若是有一只鸡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他屡受挫折,火气大得很,他甚至希望隔壁的浑人真来打一架。那个胖女人火气上来了,道:“癫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动老娘试试。”侯海洋凭着一股血勇,将刘老七打得落荒而逃。此时他沉着脸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一口唾沫一口钉,话先放在这里。”

胖女人自然不服,在院内骂骂咧咧,见众老师不理睬他,又站在围墙边骂了一会儿。

马光头一脸无奈,道:“这个女人还算好,只是动口,那边马蛮子最喜欢喝酒,平时还算讲道理,喝了几口马尿就完全没有章法,好几任老师都被他打过。”

赵良勇见识过侯海洋打架的勇猛,他语重心长地道:“蛮子,你最好别动手,若是伤了人,是要判刑的,与这些农民闹,划不来。”

到了接近一点半,大家才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尖头鱼酸菜汤、炒土豆丝,散发着阵阵菜香味,侯海洋闷着头,接连吃了三大碗饭,这才作罢。

“你们回去吧,我没有事。这么多人都在村小工作,凭什么我就不能”侯海洋心情着实糟糕,很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秋云能体会到侯海洋的痛苦,却又无法为其分担,在离开之前,鼓励道:“这里清静,是学习的好地方,你要坚持学英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机会是给有准备的大脑,别灰心。”

侯海洋在三重打击之下,要说不灰心是假话,道:“这几天烦乱得很,哪里有心情学英语。以前有弄不懂读不准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你,现在隔得这么远,想问你都难。”

秋云故意开玩笑道:“我周末可以过来,不过有个条件,你得给我弄好吃的,比如粉蒸肉、豆花、尖头鱼什么的。”

“学校的伙食太差劲,周末就过来打牙祭,我准备认真种点小菜,喂几只鸡,平时钓钓鱼,这就是陶渊明向往的田园生活。”侯海洋挤出些自嘲的笑容。

走到回新乡学校的路上,秋云想着侯海洋所受到的种种挫折,眼泪一串串地落将下来,充满着对他的同情。

侯海洋将床安好,缩着脖子,坐在屋里听北风在树顶上呼啸。

马光头在门里向侯海洋招手。到了小院,他递了一把大钥匙给侯海洋,道:“这是大门钥匙,平时也没有锁。还有,你跟我来看个洞。”

教室背后杂草丛生,围墙修在半岩上。马光头道:“这个洞子原来是天然的溶洞,后来备战备荒的时候,人工又进行过开挖,以前生产队还用来藏过红菩。这个洞子挺深,岔洞很多,学校为了安全起见,堆了些乱石头在洞口,千万不准学生跑进这个洞口,免得出危险。”这个洞口比寻常的大门要大一些,侯海洋走进去几米,隐约见到一些乱石。

马光头站在背后,道:“我经常编些鬼故事讲给学生听,讲久了,自己都信了,走到洞里觉得疹得慌。侯老师,别再走,我们出去。”

马光头和侯海洋走出岩洞,听到围墙外面胖女人在破口大骂:“你龟儿子喝不得马尿就少喝两口,每一场都要喝酒,下回摔在田里淹死,我立马就带着娃儿改嫁。”

马光头凝神听了一会儿:“今天马蛮子喝到位了,若是喝得半醉,他定要过来寻衅。那边的菜是马蛮子的,你别去动。”

侯海洋搬到牛背陀,除了一把挂面、半包米、小半罐猪油和盐醋之,之什么都没有,他打定主意晚上要摘菜地里的菜。

两人走到校外,马光头指着小河道:“若是喜欢钓鱼,那个河湾里可以钓,运气好,还能钓到尖头鱼。现在天冷,没有多少人来钓,在春夏两季,每天都有人在这里钓鱼。”

唠叨的马光头离开以后,牛背陀校园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令侯海洋必烦踢不安他把每间住房和教室都巡视一遍,来到院里,见院里居然还有一个简易且破旧的单杠,一口气做了三十个引体向上,单杠发出像人磨牙似的嘎嘎声,终究还是抵抗住侯海洋的折腾,没有折断。

此地就是柳河二道拐的翻版,二道拐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充满了家的气息以及勃勃生机。牛背陀满眼是衰败和陈旧,弥漫着一股令人悲伤和压抑的气息和腐败之气。

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取出传呼机看时间,居然才到两点钟。侯海洋干脆取了竹制的钓鱼竿,来到河水转弯处。穿好浮子,在鱼钩上放了特制的饵料,专门钓处于深水的尖头鱼。枯黄的竹叶漂浮在小河上,缓缓流动。不远处传来胖女人的骂声,经久不绝。当炊烟升起以后,侯海洋收了杆,他居然钓了一条尖头鱼和一条草鱼。尖头鱼在茂东的餐桌变成了高档鱼,在牛背陀就失去了身价,成为穷小子侯海洋的盘中餐。

巴山县的农网改造从1992年开始进行,在新乡进展极慢。新乡的电压不足,灯光显得格外昏暗。侯海洋在昏暗灯光下做了一锅美味的酸菜尖头鱼汤,只有孤独的影子陪伴着他。以前觉得新乡学校生活得很压抑,来到了牛背陀小学,虽然只是第一天,他仍然觉得这种生活暗无天日,令人无法忍受。

“人生的路到底应该如何走,为什么越走越难了”当侯海洋放下碗筷时,向着天空,对命运进行了一声追问。

早上,马光头来到学校时,侯海洋早已经起床,在单杠上练得热气腾腾。

“侯老师,真是好身板。有你在,我们体育课也有人教了。”马光头往四处看了看,道,“过得还习惯吗”

侯海洋没有在马光头面前抱怨,道:“有什么不习惯,两碗饭吃了,眼一闭就睡觉。”

隔壁一群鸡争先恐后地通过围墙进人学校院子,侯海洋见到几位少年在单杠下追逐,他将几位少年招到跟前,指着那一群鸡道:“我是新来的老师,你们把这些鸡赶出院子。”

马光头急忙摆手,道:“使不得,隔壁马蛮子是癫儿找不到擦痒处,我们得罪不起这种浑人。”

侯海洋无所谓地道:“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他是马蛮子,我是侯蛮子,看哪个凶。”失恋、借调失败、发配到村小,这三重打击让侯海洋变得稍稍有些玩世不恭,加上他胆子原本不小,他还真没有把马蛮子瞧在眼里。

四位村小教师到齐以后,简单聊了几句,村小生活便正式开始。

侯海洋从小就在相似的环境长大,此时奋斗了十来年,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他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下面的学生,总觉得自己就是年轻版的侯厚德。

课上了一半,楼下传来叫骂声:“哪个龟儿子再赶我家的鸡,老子的拳头认不得人。”这个声音颇为粗豪,在院子内回响。

马光头嘴巴一阵泛苦,村小旁边有如此恶邻,真如噩梦一般。

“这是学校教学场所,无关人不准进来。”院内传来了侯海洋的声音。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最终的结果是一场混战。马光头急得手足无措,他从玻璃窗外偷偷伸出脑袋,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侯海洋与马蛮子面对面站着,侯海洋手指着围墙方向,厉声道:“我再说一遍,这是学校,不是菜市场。”马蛮子瞪着牛眼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掉头而去。

马蛮子回家,马娘子道:“你怎么就回来了小学来了一个新老师,恶得很,不给他尝点厉害,他要骑在头上拉屎拉尿。马蛮子坐在长条板凳上,闷了一会儿,道:“这个新老师是个蛮子,昨天赶场,他和刘老七他们打架,一个人打四个,将刘老七追得到处跑。”

刘老七是新乡场的杂皮头头,几乎每场都要打架。马蛮子欺负老师不敢打架,在家门口蛮横得很,此时见到揍了刘老七的侯海洋,他如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回来了。

课间休息,马光头把侯海洋拉到一边,道:“小侯老师,我听到马蛮子来骂了几句,他怎么就走了”侯海洋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说了两句话,他自己就走了。”

马光头搓着手,高兴地道:“真是卤水点豆花,一物降一物,这下终于可以清静了。”

侯海洋道:“我们组织点学生,把围墙修好,有了围墙,学校管理上要规范些。”

马光头点头如鸡啄米,道:“要得,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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