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目光隐现激动之色,却终究修养过人,只是面露欣慰之色。
握着江舟双臂:“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你如今,可道凌云矣。”
江舟闻言也不由心生感动,毕竟当初李东阳为他写下这两句勉励之语时,他在别人眼中还什么都不是。
只有李东阳,从他为执刀人之时起,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护他。
若说只是为了区区几句“抄”来的文章,那也太过荒谬。
纵然对他有几分成道之德,可这种回护却是实实在在的。
微末之时,最见真情。
微末之情,也最为可贵。
也正因此,才有了他这十万里锁剑斩王廷之举。
当下,江舟不由真心实意地再拜道:“今日方不负老师所望。”
“哈哈哈”
李东阳仰天大笑,片刻才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唤我老师啊”
他紧紧抓着江舟双臂,面上虽只是微带笑意,紧扣的十指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李东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并未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欢喜中太久。
只片刻便朝鬼方王城看了一眼,正色道:“鬼方王城已覆,鬼狄虽未绝,但经此一遭,再无力南窥。”
“你可准备好了”
野夫营众人听着这句话,不知其意。
但江舟却大概能想到。
他这一剑,覆灭了鬼方王城。
虽已是惊世之剑,却似乎与“荡尽乾坤”还差着些距离。
不过,那是有形之剑势。
此剑无形之势,无形之威,却仍未结束。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野夫营众高手的扩散,随着鬼狄人的远遁
这一剑的威力,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江湖,仙门,大稷十三州,天下
都会被这一剑所慑。
就连那金阙之上,怕也要为这一剑的璀璨而震动。
他一剑覆鬼方,此后大稷拓土千里,都是往少了说。
但金阙上的那些人,恐怕不会因此而高兴。
只会想到,他能覆鬼方王廷,那么大稷神都呢
大稷与鬼方,虽不可同日而语。
但人们只会看到眼前。
这一剑,势必令天下震动,更令天下人对他生畏。
人一但生了畏惧
那做出什么疯狂之事都不奇怪。
尤其是如今在金阙之上监国的那位
这一剑,令江舟今后再也不可能躲在江都一隅,独善其身。
若说以往,也有不少人算计过他,但与今后相比,怕就是九牛一毛了。
从今以后,他会令整个天下都瞩目。
李东阳所说的“准备”,自然是站在人前、站在天下之巅,迎接天下人目光所聚的准备。
这些目光,或是畏惧、或是祟敬、或是好意、或是歹意
人心的算计,可不仅仅只是出于恶意。
总而言之,他将成为站在这人间最巅峰的那少数几人之一,震烁天下。
江舟闻言,微微沉吟,旋即微笑道:“老师,我还有一事,想请老师相助。”
李东阳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什么事,便点点头道:“十余万征北将士,与野夫营众英雄,连老夫在内,都听你号令。”
以江舟的本事,除了要用人,他想不到对方有什么能要自己相助的。
鬼方王城已覆,陷落鬼方城的十余万将士自然也得以幸存。
连公孙弘与韩雄父子骸骨也被寻了回来。
野夫营众高手闻言纷纷拜道:“我等愿遵天波侯号令,随时听候差遣”
难得有此机会。
野夫营众高手并不认为听江舟号令有什么不好,反而有一种摩拳擦掌的雀跃之意。
将之视为一個在江舟面前表现的良机。
若是能在这位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出去也是一桩吹嘘的本钱。
甚至是运气好,得其器重,点拨上几句,已足够他们受用一世。
因此,不仅没有半点不情愿,反而是争先恐后。
数日之后。
数十座骨塔耸立于已经几乎沦为废墟的鬼方王城之前。
这是十数万军后与野夫营众高手竭尽全力,将王城内外遗落的鬼狄人尸骨拾回,垒成此塔。
数十万狄人,聚成这一片骨塔
白骨森森,骨塔林立,煞气冲天。
纵然是垒塔折稷兵与众高手,望之亦生出悚然之感。
塔林之前,立有一碑,上面有江舟亲笔所书。
他并没卖弄什么华章彩句,只简简单单地书下了七个大字:
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石碑立下,更是杀气冲天,几如实质。
连野夫营众高手都不敢再靠近。
骨塔煞气,碑文杀气,连成一片,已经不再是无形的气势。
而是真的能杀人的
其中并没有用什么神通手段,但众人知道,再过不绝,这一片地域,方圆数百里内,恐怕都要化成绝地死地,没有人敢真雷池半步。
再有异族想要南犯,见了这些骨塔与杀字碑,未必还有胆子。
众人此时看向碑前颇有出尘之气,仿若仙人的江舟,心中都是一阵阵发寒。
这些尸骨没有聚集之前,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
如今骨塔林立,才知道那一剑究竟杀了多少人
这是位杀神啊
任谁知道了这东西,怕也不敢再轻易招惹
“虽是锋芒毕露但也算直接。”
李东阳看了几眼,也敢叹道。
他能想到江舟此举之意。
既为震慑异族,亦为震慑宵小。
“恐怕还不够。”
江舟笑道:“老师,我欲随你进京。”
李东阳一怔,旋即深吸一口气:“你决定了”
江舟点头:“自然。”
这几日里,李东阳虽没有明说,却已经表露了要奉公孙弘与韩雄父子等人一十三副骸骨回京。
一十三副骸骨,一百二十余万北关将士
那位“运筹帷幄”的监国秦王又怎能不给个交代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