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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癞蛤蟆传奇(1 / 2)

有句谚语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形容人的异想天开,做着不切实际的黄梁美梦。翻开生物词典找“蟾蜍”的条目,这就是癞蛤蟆的正名,它比青蛙大,比牛蛙小,外表没有青蛙那样光滑,深棕色的皮肤,背上疙疙瘩瘩,因此癞蛤蟆就成了丑陋、污秽的代名词。其实癞蛤蟆和青蛙一样,生活在稻田里,专吃危害水稻的小型昆虫,是农民的好帮手。偏偏就有人把贪婪的目光瞄准了这些对人有益的小动物,农贸集市上活杀青蛙的摊点比比皆是,卖者坦然,买者从容,摊主熟练地将青蛙斩首剥皮,顾客拎一串回去煲汤,或用青椒来一盆清炒,吃得津津有味。

虽然青蛙和癞蛤蟆早被列入野生动物保护名录,可惜只有立法者,没有执法者,历来就是法不责众,吃青蛙和乱穿马路、乱抛垃圾一样,虽然大众都知道这是错的,可谁也不想改,照做不误。

在很多外国人眼里,中国人的食文化过分了,以至于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敢吃,东北人吃狗肉、马肉,广东人吃蛇肉、猫肉、上海人吃青蛙、癞蛤蟆。除了大熊猫,在饭店你可以吃到任何一种野味。生物学家心有余悸地说,幸亏恐龙在几百万年前就灭绝了,如果活到今天,也经不起十几亿中国人这么吃!

在上海,很多饭店和超市的熟食柜台都可以买到一道叫“熏腊丝”的菜,“腊丝”在上海话里就是癞蛤蟆的俗名,中医认为癞蛤蟆性寒,夏天食之,败火祛痱。在农村还有一个习俗,女人坐月子要吃“腊丝汤”滋阴补血。

这个癞蛤蟆的故事发生在青浦的练塘镇。青浦是上海的一个郊县,后来撤县改区,变成了青浦区。练塘是青浦的一个小镇,这里出过一个名人,就是陈云,他与邓小平一样属于开国元勋。

除了陈云和熏腊丝,练塘镇再也找不出什么有名的东西了。

练塘镇被知情人称为整个华东地区癞蛤蟆的“集散中心”,在镇上很多人从事这个职业,重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重老板不是本地人,他们夫妇当初来到练塘是想做点小买卖,发现熏腊丝更有利可图,便放手一搏了。重老板渐渐做出了名气,他租了几间平房,雇了几个伙计,等于一个小型的熏腊丝加工厂,每月出货量高达几十吨,是镇上的熏腊丝大户。

重老板已经从蓝领变成了白领,他的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水和腥味,每天打打电话联络买家,都是市区里的饭店和超市,而且都是老客户,要货量也大,零散的小生意他已经懒得做了。

重太太负责货源,本地的癞蛤蟆早在十年前就被捉光了,现在熏腊丝用的癞蛤蟆都是从临近的安徽、江苏、浙江的农田里捕来的,几百只地装在麻袋里,用卡车运过来。

夫妇俩有两个孩子,在市区念私立学校,穿着漂亮的校服,吃着丰盛的校餐。有人问他们的父母做什么的,“食品加工贸易!”孩子昂起头大声地说,具体做什么食品,小孩子会说他不知道,“熏腊丝”这三个字,根本别想从他们嘴里听到。

夫妇俩雇佣了五名短工,把麻袋里的癞蛤蟆一只一只捉出来,砍头剥皮,掏出内脏,在后面一条脏兮兮的小河浜里清洗一下,一筐一筐盛着,工人站在上面使劲踩,把血水踩干,然后分作两批:放在冰柜里冷冻,作为半成品向饭店供货,另一批油炸或熏烤,做成五香、麻辣、椒盐等不同口味,摆在超市的熟食柜台,通常销路极佳,一个下午就会卖得精光。

加工厂的后院,成群的苍蝇赶也赶不走。癞蛤蟆被砍下来的头、剥下来的皮,剪下来的带蹼的脚趾头,堆得象小山一样高,令人联想起纳粹集中营里犹太人的遗骸,癞蛤蟆没有脖子,所以头很小,眼睛大都闭着,神态祥和,没有悲惨的表情,不象砍下来的人头呲牙裂嘴。

阿奔是重老板夫妇雇佣的伙计,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做,现在算是生产部的经理了,他个头矮矮,但很结实,象武大郎,一看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如果晚上不穿衣服往地上一趴,绝对象一只硕大的牛蛙,就是不会叫。

这几天阿奔有点不对头,用上海话讲,心思有点“野豁豁”,因为新来了一个女工,安徽人,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少妇,大家叫她秀水,她老公在上海的建筑工地上捆扎钢筋,她把孩子托付给公公婆婆,自己也出来挣钱了。其实秀水长得不算好看,吸引阿奔眼球的是她的身体,就象一支田里的玉米棒子,金黄色的颗粒颗颗饱满,不用衣服裹紧了,就会砰砰地挤爆。

天天看那些有气无力的癞蛤蟆,已经造成了视觉疲劳,所以一有空的时候,阿奔就站在院子里偷看干活的她,看着她熟练地剁下癞蛤蟆的头,剥掉癞蛤蟆的皮,掏出癞蛤蟆的内脏,随手一扔,癞蛤蟆的尸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进筐里。

运货车下午才到,加工活要做到傍晚,夕阳斜照,把干活的秀水勾勒出一个身影,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观赏,都象一支成熟的玉米棒,就等人来摘取了。

可惜阿奔不是诗人,否则他必定赋诗一首。阿奔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话:呵,她干活的样子真是美死了!

秀水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发现这个象牛蛙一样的男人在偷看自己。

“哼,敢打我的主意,小心我把你的头剁下来,剥掉你的皮,掏光你的内脏,放到小河里去洗……”

骂归骂,其实心里美滋滋的,老公不在身边,公公婆婆又远在安徽,谁也管不了她。身在异乡,有男人关照总不是件坏事,只要把握好尺度,让他言听计从就行……

很快,阿奔和秀水就象两只发情的癞蛤蟆交配在一起了。秀水把自己比作天鹅,把阿奔比作癞蛤蟆,你得到我,就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

阿奔脸上憨厚地乐着,心里可不服气,“哼,你算什么天鹅?你也是癞蛤蟆,我们是一对。”

终于有一天,这对一雌一雄的“癞蛤蟆”遇到了一只很特别的癞蛤蟆。

通常一个麻袋里能装四、五十只癞蛤蟆,被了防止逃跑,袋口用绳子扎紧,袋里又闷又热,加上长途贩运,大多数癞蛤蟆已经奄奄一息,少数几只还能活蹦乱跳,可谁也逃不掉被剥皮的厄运。

这天,秀水揪出最后一只癞蛤蟆,动作麻利地搞定,把空麻袋往旁边一甩,扑通一声。她的耳朵听惯了麻袋的声音,马上觉得不对,又拿起那只麻袋,张开袋口朝里看了看,傍晚六点多钟,院子里没有灯光,麻袋里暗暗的,在麻袋的底部似乎有一件东西闪闪发亮……

“阿奔!你快来呀!”秀水叫起来。

自从摘了这只玉米棒子以后,阿奔已经没有兴趣再欣赏她了,待在屋子里指挥工人做熏腊丝,听到秀水的叫声,漫不经心地走出来,“什么事?”

“你快来看呀,这是什么东西?”

阿奔眯缝眼睛看了半天,也嫌袋里没有光线,就掏出打火机,借着火苗终于看清楚,那也是一只癞蛤蟆,体形稍大,它通体透明,骨骼、肌肉、血管皆一目了然。这只癞蛤蟆要是出现在生物课堂上,一定大受欢迎。

秀水和阿奔见过各种各样的癞蛤蟆,却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特的透明家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呆了半天。“还是给老板打电话吧。”阿奔掏出了手机。

重老板的家离这儿不远,仅一百米,夫妇俩闻讯立刻赶来了。

透明的癞蛤蟆被放在锅里,锅底盛了点水,它懒洋洋地趴着不动,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睁着,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命运,是被做成冷冻的半成品还是一只麻辣味的熏腊丝。

大家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争相来看这只奇特的癞蛤蟆,透明癞蛤蟆的眼睛朝上翻了翻,也在看着众人。

重老板稍懂一点医学常识,他说,这是一只基因变异的癞蛤蟆,就象白虎、白狮一样,只是皮肤的颜色不同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家钦,”重太太叫着丈夫的名字,“我小时候看过一篇童话,是格林还是安徒生写的我已经忘了,里面提到过一只全身透明的青蛙,它是青蛙王子……”

重老板嗤的笑了一声,“青蛙王子的童话我也读过,根本不是透明的!”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重太太脸颊一红。

“就算童话里说的是透明的,难道它就是蛤蟆王子?”重老板认真地问太太,众人一阵哄笑,秀水和阿奔笑得最厉害。

“家钦,听我一句,把它放生吧,你瞧,它在看着你呢……”

重老板低头一看,果然,癞蛤蟆的一对眼睛都睁开了,看着自己呢。

“我们每天要做这么多熏蜡丝,不在乎多一只少一只,还是积点德吧……”

重老板晃了晃脑袋,大声说,“积什么德?我要是想积德就不做这种买卖了,去推销轮椅了!不就是一只癞蛤蟆?我不但要杀了它,还要吃了它呢!”

话音刚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透明癞蛤蟆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蹭一下从锅里直挺挺蹦起来,就象直升飞机一样不需要助跑,天花板上垂挂着一台老式的华生牌吊扇,它一下子蹦到吊扇的风叶上去了,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关上门!……关上窗!……抓住它,别让它跑了!”重老板声嘶力竭。

阿奔和秀水都想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身手,最卖力,阿奔跳了几次都没有够到,还是秀水机灵,她发现吊扇是关着的,就把开关打开调到最大一档,风叶呼呼旋转起来,起先那只透明癞蛤蟆还能牢牢地扒住风叶,随着旋转加速,它也吃不消了,就象撑伞者旋转手里的伞,雨水会呈直线飞出去,透明癞蛤蟆被重重地甩了出来,啪一声摔在地上,有点摔懵了,它一骨碌打算第二次蹦起来,阿奔手疾眼快,飞起一脚把它踩住,癞蛤蟆顿时成了瓮中之鳖。秀水拿出小刀,咔嚓一下就割下了它的头,然后剥下那张透明的皮,掏空内脏,两三分钟就搞定了。

“哼,什么蛤蟆王子,不是一样吗?”重老板拎起来给大家看,跟别的癞蛤蟆一样,剥去皮的肉也是粉红色的。

“老板,想怎么做?”阿奔问。

“熏个麻辣的,这几天胃口不好,就拿它作个开胃菜吧!”

秀水和阿奔马上做起来,蘸上密制的佐料,放在碳上熏烤,很快一阵奇特的香味飘满了屋子,馋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剁下来的癞蛤蟆头扔在地上,眼睛还睁着,注视着自己的肉体变成了串在铁丝上的美味,却无动于衷,颇有大师圆寂的清雅风范。

重太太叹了口气,悄悄收拾了它的头、那层透明的皮,还有那堆内脏,拿到户外,在地上刨了个小坑,悄悄地埋了。

天空挂着一轮明月,象一只银盘子,重太太对着月亮说,“菩萨,原谅我老公吧,其实他的心眼并不坏……”

重太太有点心虚,作为一个女人,她应该比丈夫更早地预感到了什么,只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屋里飘出的麻辣香变成了一股焦臭味,秀水和阿奔是按照平常的时间来烤制的,可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烤糊了,变成了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阿奔和秀水十分羞愧,本来想拍拍老板的马屁,却出够了洋相。

重老板也没有多责怪,舍不得扔掉,还是咬了一口,皱着眉头把它咽了下去,看得出这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呸呸呸!他往地上吐口水,口水是黑的。

从那以后,重太太就开始心神不定,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她去找镇上的老饼。老饼是他们的老主顾,重老板刚开始做熏腊丝生意的时候,老饼就是忠实的追随者,现在是为数不多的重老板愿意提供零售的几位老主顾之一。

有的老人爱搓麻将,有的爱孵茶馆,老饼既不抽烟也很少沾酒,吃熏腊丝是他唯一不变的嗜好,这个习惯还是他爸爸传下来的,从小时候就开始吃,每周至少吃一只,几十年坚持下来,被他吃掉的癞蛤蟆少说也有几千只,如果把这些癞蛤蟆一只一只地排列,黑压压一大片,足够覆盖一座山坡。

老饼今年虚岁七十,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牙齿也好,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虎虎生风,他自己做的总结就是吃熏腊丝,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老饼已经做了爷爷,每天带着小孙子在镇上东闲西逛,买上一只熏腊丝,教小孙子如何吃。小孙子很有抵触情绪,说,爷爷,老师讲青蛙和癞蛤蟆都是农民叔叔的朋友,专门在田里捉害虫,吃它们是不道德的行为,还是违法的。

老饼哪里会听进去,把孙子训斥了一顿,最后一句“你不吃?爷爷吃给你看!”三口两口把又一只癞蛤蟆消灭了。

小孙子望着吃癞蛤蟆吃上瘾的倔爷爷,觉得他有点滑稽。

重太太找到老饼,把这件奇闻说了一遍,老饼一边听,挠着剃得光光的头皮,表情显得高深莫测。

“重太太,那会不会是一只蛤蟆精?”

“蛤蟆精?”重太太心里格登一下,“麻烦你说得具体点!”

“就是那种沾染了灵气……或者邪气的癞蛤蟆。”

重太太眨了眨眼睛,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老饼后来唠叨的那些话她几乎没有听进去。

“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熏腊丝,从来没有见过透明的癞蛤蟆,听说透明的东西大都有灵气的,象水呀、冰呀、还有玻璃……”

重太太呆呆地回到家里,家里亮着灯,通常这个时候丈夫应该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客厅里没有人,“家钦!家钦……”她一直找到楼上的浴室,见到了表情呆呆的丈夫。

重老板看着妻子走进来,没有任何反应,他光着脚,穿着一条短裤,上身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样子有点古怪。重太太对着丈夫看了半天,重老板也看着她,就象公鸡看着母鸡,谁都不会说话。

浴缸里盛满了水,水脏兮兮的,象泥水。

“家钦,你洗过澡了?”

重老板机械地点了点头。

“水怎么这么脏?”

重老板始终不说话,看着妻子,默默地转过身去,脱掉了衬衫,露出了他的背……

重太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背,黄黄的肤色变成了深棕色,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疙瘩,象起伏的山丘,还分泌出一种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重太太吓昏了。

重太太醒来时,觉得脑袋又痛又胀,她揉了揉眼睛,自己身处黑暗中,她摸到了床头柜,上面有闹钟,时间差不多是午夜了。

重太太摸索着下了床,吃了一粒止疼片,揉着太阳穴,回忆着躺在床上之前的事情:丈夫……浴室……他的背……

“家钦!家钦!”重太太惊叫起来,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重太太打开房门准备走出去,脑子忽然转了那么一下,不对,卧室里还有别的东西……

她转身扫视了一遍,那些熟悉的家具:大衣橱、床、矮柜,梳妆台,还有电视机柜……

在电视机柜的右后侧,有一样东西蹲在那儿,一团阴影投在地板上。

重太太起初以为是家里的吸尘器,那是一台德国货,体积很大,相当于两台日本货,可当她慢慢走过去,绕过电视机,终于看清楚那是自己的丈夫,他一声不响地蹲着,就象一台吸尘器。

“家钦,你……你怎么啦?你哪儿不舒服?没关系,我们上医院,总会治好的……”

重老板耷拉着头,好象蹲着大便。

“家钦,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重老板慢吞吞把头抬起来,望着妻子,一言不发。

重太太又吓了一跳,丈夫的脸……不,是他的五官,怎么也变了?!

他的嘴变得又扁又长,横向发展,几乎扩到耳朵根去了,他的鼻子凹陷下去,好象缩到地底下去了,他的眼睛缩小了,变得溜圆,而且分得很开,占据了额头的左右两角,眉毛不见了。还有,他的脖颈缩短了,好象缩到身体里去了,身体与头部是直接连在一起的……

重太太实在不愿意这样来形容她的丈夫,可又不得不这样来形容——就象一只癞蛤蟆。

重太太哭了,哭得很伤心,癞蛤蟆也哭了……不,是重老板也哭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分不清是人语还是蛤蟆国的语言。

“家钦……叫你不要伤害那只癞蛤蟆,可你不听,看看,报应来了不是?”

重老板想安慰妻子,他伸出手,帮妻子擦眼泪,重太太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原来丈夫的手也变了,五个手指被一层薄薄的组织连起来,那叫蹼,两栖动物的标志。

重老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脚趾也一样,有蹼。

现在,他基本上是一头庞大的两栖动物了。

重太太想起一部电影:周星驰的《功夫》。里面有个练蛤蟆功的人,走火入魔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蛤蟆,电脑特技做得极为逼真,现在电影里的画面活生生地出现了,而且是她的丈夫!所不同的是,重老板没有练过什么蛤蟆功,他只是品尝了一只浑身透明的癞蛤蟆,一只据说有灵气(或邪气)的癞蛤蟆。

重老板家住的是一个独门小院,一幢两层的小楼,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前院停车,后院养花种草。他们夫妇刚到练塘镇的时候,住的是简陋的平房,随着熏腊丝生意越做越大,租了一排平房扩建成加工厂,然后买下了这幢楼,从里到外翻修了一下,贴上了漂亮的墙面砖,绿色的屋顶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远远望去就象童话里的城堡。

后院的墙本来是镂空的,花花草草、红杏绿梅的从墙里透出来,春意盎然,墙外经过的人都会看上几眼,小孩子还会抓住镂空的地方爬上去张望两眼。

这几天,重太太又请来了当初的装修队,对后院进行了一番改造,首先把墙上的镂空填满,墙体加高,足有两米多,顶部插上碎玻璃碴,谨防有人攀爬,别说小孩子,大人都爬不上去。

花花草草、红杏绿梅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堵冰冷的墙。从高墙下经过的人都说,到底是有钱人家,防贼呢。也有人说,这是保护隐私,外国人都喜欢一丝不挂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当然不能让外人窥视。

后院里还挖了一个长方形大坑,四周砌上瓷砖,底部铺上鹅卵石,然后把水灌满,变成了一个池塘,重太太说,她要养金鱼,养乌龟,种上水草,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养的是一只癞蛤蟆。

施工时间在白天,一到傍晚,重太太就把他们打发走了,看上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有人猜疑,她要在家里跟别的男人幽会呢。

有一次,一个工人拉肚子,楼下卫生间的马桶被人占了,他憋不住,听说楼上还有浴室,就跑上楼想用一下抽水马桶,可是房门被锁了,他敲门喊,喂,里面是谁呀,快点出来好不好,我要用马桶!

里面没有人答话,就听见“扑通!扑通!扑通!”的几下声音,工人纳闷,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在洗澡?在大便?都不象啊……重太太跑上楼,板起面孔大声喝斥,把工人赶走了,她朝施工队头头扔下一句话,“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上楼!再发生这样的事就扣你们工钱!”

这句话立竿见影,再也没有人冒冒失失地闯上楼了。

工程完工后,有人从院墙下经过,听见院子里传来沉闷的“扑通、扑通”声,就有人好奇地问,“老板娘,你们家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一直在跳……”

重太太阴沉着脸回答,“是呵,不用大惊小怪,那是我女儿在跳芭蕾舞,《天鹅之死》,学校里要演出的,她是主角……”

没人再追问了。

重太太是深爱她丈夫的,哪怕丈夫变成了一只癞蛤蟆。重太太打算遍访名医,散尽家财,不把丈夫变回原来的模样她是誓不罢休,死不瞑目。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显出夫妻恩爱的可贵。换了别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听说新疆有个老中医兼兽医,专治被动物咬伤的人,兼治被人咬伤的动物,虽然看起来跟癞蛤蟆扯不上关系,不过重太太想,其实人也是动物,人和动物之间那层复杂微妙的关系,这位老中医(老兽医)一定能处理好吧,丈夫就是因为没有处理好这层关系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病急乱投医,重太太实在想不出会有哪家医院、哪个专家门诊能收治她丈夫。

重太太打算去一趟新疆,但是,她不可能带着丈夫同行,现在的火车飞机都有宠物托运的业务,那些都是小猫小狗,宠物笼子塞不进丈夫的庞大身躯,即使能装进一只大号的笼子,她又怎么向别人解释?

“某某先生,我想托运一只癞蛤蟆……”

“女士,干吗不装在瓶子里?往包里一放,提在手里也行。”

“对不起,我家的癞蛤蟆比一般的要大……跟人差不多……”

她不想自找麻烦,不想成为报纸电视的轰动新闻,更不想丈夫被什么科研机构带走,成为研究品。

重太太倒是考虑过弄一辆卡车,经过一番改装,悄悄带着丈夫上路,但问题是重太太只会开电动车,不会开卡车,如果雇一位司机,那么此人势必成为知情人,人心隔肚皮,万一他出卖我怎么办?向媒体曝料,或者……

重太太不敢往下想,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她决定把丈夫留在家里,所以她对后院进行了一番改造,把丈夫养在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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