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柏万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问阿成:“您战友也回国了吗?老爷子估计没那么快到,要不咱们绕个道,顺便找点本地小吃?我听说这边有一道菜叫牛欢喜,一般人吃不到。”
“我战友牺牲了。”阿成扭头看了看孙柏万,活动了一下手腕,孙柏万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赶忙伸手在胸前拜了拜,干笑了一下,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呵呵,我不是有意的,你可别介意。”
阿成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没事,正常。说出来你们可能不太相信,一个月,走了四个,其中一个就在我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炸成了碎片,呵呵,当兵打仗,生生死死,也就那么回事。”
我叹了一口气,默默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椅背上拍了两下,阿成咳了两声,抬伸手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示意自己没问题。
祝茜扭过头冲着我们看了看,随后又转了过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把手放在腿边对着孙柏万摆了摆,刚刚有一丝热度的车厢里又再度沉默下去,孙柏万偷偷看了看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靠在椅背上继续看起了风景。
快要下高速的时候,阿成接了个电话,我见他态度一下子恭敬起来,猜想那边应该是童老爷子,阿成简单应了两声就挂了,随后告诉我们先不去那坡,要转道去一趟田州,说是童老爷子要在那边见一个故人,让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我抱着手机查了一下,田州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田阳县,是一座颇具历史的古城,历史记载田州是壮族的发祥地,明代抗倭女杰瓦氏夫人的故乡,也是右江革命根据地之一。
东邻田东,南接德保、靖西,一直到中越边境,西与右江区接壤,北临巴马瑶族自治县,虽然常住人口只有几十万,但却是典型的多民族聚居地,彝族、白族、傣族、壮族、苗族、回族……反正我能想到的少数民族好像都有,也不知道童老爷子这位故人,究竟会是谁?
我们就近找了个口子开出了高速,转往田州方向,路上依然是接连不断的山道,突如其来
的一场雨,更是在远处的群山之间涂抹了一层梦幻一般的滤镜,一座又一座大山裹着云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看上去仙气十足。
只不过前方的道路却因为雨水变得泥泞了不少,路上的车子全都在濛濛细雨中,变成了一个一个缓慢爬行的蜗牛,路面狭窄湿滑,会车十分困难,即便如此,时不时还能碰到几个脑子不正常的大货强行加塞,再加上有一些大货实在是爬不上坡,时不时就会堵上一会,原本一两个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多走了两倍的时间还不止。
到了田州,已经是晚上七点出头了,我们匆匆找了家酒店,各自回房休息,因为落雨的关系,外面的行人也不多,看上去有些冷冷清清的。我给童璐发了个消息,说临时转道田州了,晚些时候要拜会童老爷子的一个故人,隔了一会,她发过来一张贴着面膜的自拍,说公司临时有事要出趟差,自己也是刚办好入住没一会儿。
另外她还告诉我,童老爷子的故人应该是个姓罗的老头,外号叫罗长腿,又叫罗半仙,似乎是童老爷子的发小。
据说是小时候得过一场病没钱医治,落下了残疾,导致两条腿一长一短,外人笑话他给他起了个诨号叫罗长腿。
因为家里行八,熟悉的人都管他叫八爷,会看相算命,早年间被关过牛棚、游过街,出来以后知道家里人已经死干净了,心一狠一把火烧了祖宅,四处云游去了,近些年一直在田州古城,据说在当地讨了一个疯子当老婆。
看着童璐的信息,我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等我细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孙柏万,他笑了一下,拎着两个餐盒晃了晃,说自己刚才已经出去了一趟了,在前台小姐姐的推荐下打包了两份牛肉粉上来,是本地的特色,我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转身把他让了进来。
“老陈,你四爷爷的日记你记得的有多少?”孙柏万吃了一会儿,微微抬起头,眼睛隔着刘海看了看我,又扒拉了两口,低声说道:“你可别误会,我对那日记没半点儿兴趣。”
见我不说话,孙柏万换了个姿势,把另一碗牛肉粉推到我面前:“味道不错,赶紧趁热吃吧,老陈,小雪姐之前曾经跟我说过,万一……万一她要是在沙漠里出事了,让我提醒你一下,存七进三。”
“存七进三?”我看了看孙柏万,不由的愣了一下,低声说道:“什么存七进三,这又跟那本日记有什么关系?”
孙柏万喝了一口汤,长舒一口气,说道:“嗯,味道不错,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只告诉了我这些,我猜这应该是某种加密方式吧,或许跟你手里那本日记有关,所以我才问你。
老陈,其实当初我跟你说,我觉得你跟小雪姐不太合适的时候,原本没想隐瞒米娅的,是小雪姐不愿你知道,我知道她想利用你,因为我有些私心,所以也就没跟你说。”
孙柏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喝了一口汤,把一次性筷子折成两段,放进纸碗里小心的扎了起来:“老陈,说句不该说的,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要不是因为我妈的原因,我早退了,什么孙家血脉不血脉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老爷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一直怀疑我妈的死,跟童家有关,对了,童璐没问题,他爸倒是很难说,偷偷告诉你,你那战友,也是他的人,这事恐怕连老爷子都不知道。
张瞎子我看不透,不过跟咱们一起过来另外那两个人可都不简单。老陈,这局棋,咱们都是棋子,下棋的人怎么走,咱们就怎么跟着,不过千万别把自己当成过了河的卒子。”
“嗤,秦雪对我隐瞒的事情多了,也不差她女儿这一件事,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愿我知道这些?”我深深的看了孙柏万一样,自嘲的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豹子的事,我知道,如果不是他,这一趟恐怕我也不会来。”
“呵呵,有些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会想办法查,你也别把我当外人,其实说起来,你跟我都是外人。”孙柏万笑了一下,匆匆站起身来:“好了,我回房间了,明天老爷子就到了,估计还有两个人要过来,不管怎么样,你记住我说的话,咱们这一趟,当好外人的本分,毕竟这卒子要是过了河,再想回头,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