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赤红的夕阳照映着偌大的后院景色,遥遥望去,钟栖月一眼就看到坐在段允奎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
烟雾升腾,在烧烤架旁不远处,男人款款而谈,从容又成熟,长相跟段砚川有几分相似,不大像她。
她看到男人目光扫了过来,那双沉稳的眼神先从段知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她身上。
陆应楼主动站起身,大步流星走来。
男人身高腿长,即使中年身形仍旧保持的很好,体格挺拔。
他喉结滚动,深深看她,哑着声问:“你就是月月?”
钟栖月舔了舔唇瓣,紧张又局促地点头。
陆应楼垂眸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用视线描绘她的面容,多么生动鲜活的小姑娘,原来他的女儿还活着,也没有因为他的失误而重病离世。
垂下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看清她眼里的生疏和不知所措,陆应楼终是止住了,想要抚摸钟栖月脸庞的举动。
看出来父女之间的尴尬无措,段允奎主动打破僵住,招手让钟栖月过来,主动介绍,“月月,这是你的爸爸。”
钟栖月抬眸望去,轻轻嗯了声,喊了声:“爸。”
陆应楼紧抿着唇,应了一句,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
父女相认没什么催泪的场面,陆应楼缺少跟孩子相处的机会,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这娇花般的女儿说话。
以往在商场叱咤风云的陆应楼,此刻却显得笨手笨脚。
段砚川大步走到烧烤架那,主动烤串:“妈,你要吃什么?”
段知晴扭头过去喊:“妈要吃肉,大块的肉,烤得香一点,还有你妹,她喜欢吃辣,你给她多放点辣椒,我就不要了。”
“好嘞。”
陆应楼低声问她:“我们的女儿也喜欢吃辣?”
段知晴哼了声,满脸不耐烦:“随你呗,又爱吃辣还爱吃苦,所以小时候就受了那么多苦!”
陆应楼眼神失落地看她:“晴晴,我知道你在怪我把孩子弄丢了,但已经二十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段知晴瞪他一眼,“做梦呢!就算咱女儿还活着,那也是你的失误才让她跟我们失散的,你还敢说?”
陆应楼心里一沉。
“老爷。”有保姆领着年轻男人过来,“孟先生到了。”
段允奎朗声笑:“行白来了啊,过来老师这坐。”
孟行白提着蛋糕过来,微微一笑:“知道今晚老师一家子团聚,我一个外人受邀来赴这场家宴也挺不好意思的,这点蛋糕是我的心意。”
“你能来就行了,什么外人,你就是我们家的人。”
“行白,你坐老师这边。”
段允奎的左手边坐的钟栖月,右手边坐着陆应楼,孟行白没迟疑,主动朝钟栖身旁的位置过去坐下,浅笑:“月月。”
钟栖月点头,也朝他笑:“孟师叔,你没跟我说今晚要来我家啊。”
他调皮一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看到我你难道不开心?”
钟栖月笑笑不说话,坐了几分钟,觉得没意思,主动去找段砚川跟他一起烧烤。
兄妹俩站在烧烤架前,钟栖月不开心地咬牙问:“砚川哥,你没跟我说,今晚是这样的家庭聚会。”
“怎么了?”段砚川在烤肉上疯狂撒辣椒,一脸认真。
“孟师叔怎么也来了?”
“他是外公的宝贝学生,外公请来的呗。”
钟栖月脸一绷,“你应该知道外公的打算,他把孟师叔请过来,我怎么办?”
段砚川抬眸看她,“你怕纪先生知道了?”
“想太多了,今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聚会而已,况且,行白本来也算是我们的家人。”
钟栖月:“可是…………”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叮”地一声响,点开一看,是纪冽危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躲到一旁,避开所有人,犹豫着敲下几个字。
【晚点,今晚家里有点事。】
纪冽危:【什么事?】
钟栖月:【跟家人吃饭。】
纪冽危:【嗯。】
段砚川不让钟栖月做事,把她支走,“你去跟咱妈聊天,咱爸还缠着妈,她烦得很。”
“喔,好。”
钟栖月去找段知晴玩,而孟行白便帮忙去烤肉,有孟行白的帮忙,很快就烤好了许多烤串。
一家人围在一张圆桌上说说笑笑。
“纸巾谁帮我拿一下。”
钟栖月离得最近,便伸手把纸巾取过来递给段知晴。
等她再转过身,准备和段砚川说话时,才发现身旁坐的人换成了孟行白。
她蹙眉,余光看到段砚川拿着手机去安静处打电话的背影。
她只好又换了位置,但孟行白没多久又换到她这边了。
两次这样跟着她坐,钟栖月有点不开心。
但在家人这么幸福的时候,她也不好表现出来,虚虚笑了几下。
孟行白主动给她夹了一块烤翅放在她碟子里,温声说:“尝尝,我亲自烤的,听老师说你爱吃辣,我特地刷了许多辣椒。”
钟栖月简单咬了一口,嘴唇沾了点辣椒粉。
孟行白抽了张纸巾要给她擦嘴,她连忙避开,僵硬地笑道:“孟师叔,我自己来就好了。”
孟行白伸出来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尴尬地收回。
陆应楼一直在帮段知晴剥虾,她不吃,把那碟子剥好的虾递给钟栖月。
钟栖月勉强吃了几口,又推给了段砚川。
段砚川不爽地撇撇嘴,“我永远只能吃你们娘俩剩下的。”
陆应楼趁机说:“砚川,爸爸给你剥新的。”
"T?J......"
段允奎望着面前和睦相处的一家人,眼眶渐渐浮起泪花。
与此同时,钟栖月的手机放在另一边的桌子上,正在不断震动。
隔着一堵墙,夜幕下,劳斯莱斯停在别墅外。
纪冽危倚在车门边挂断电话,凉薄的视线从后门的转角方向,映入一幕家人团聚的美好画面。
钟栖月与身旁坐着的男人,言笑晏晏。
对方主动朝她递了纸巾,她弯唇朝对方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站在别墅外的他,才是那个外人。
到了晚上十点聚会才结束,段知晴醉到站起来都成了问题,她每次喝多了都会哭着耍酒疯,钟栖月只好贴身照顾她。
母女俩回了二楼,段知晴边哭边问:“月月,你爸爸走了没?”
“刚走,妈,砚川哥去给您煮醒酒汤了,一会就会好。”
回了卧室后,段知晴放声大哭,“你爸那个坏蛋,他来干嘛啊?我看见他就烦!爸爸也真是的,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就把那个讨厌鬼请到家里来,害得我晚上都没吃饱,看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就吃不下了。”
钟栖月一边安慰一边帮她骂了几句。
好在没多久,段砚川就把醒酒汤端上来了,“你喂妈妈喝。”
喝了醒酒汤,段知情绪还是没好,抱着毯子还在流泪。
钟栖月从没见过妈妈这幅样子,问:“砚川哥,妈和爸之间到底怎么了?”
段砚川:“其实你的事只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在之前他们的感情就出问题了,妈说爸在外面包养女人。”
“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爸解释说不是,但那个女人他也说不清楚跟他什么关系,之后就是你的事,让妈彻底情绪崩溃,两人才离婚。”
所以这么多年段知晴都没原谅陆应楼。
今晚看到陆应楼过来,她表面说没什么,心里还是怪他的,但她又心疼自己女儿从小没有爸爸,才维持冷静没有把陆应楼赶出去。
钟栖月望着段知晴泪痕斑驳的脸,心疼地擦了擦,说:“妈今晚这样我不放心,我留下照顾她一晚上好了。”
段砚川也这么觉得,“她没醉得这么严重过,你能照顾也是好的。”
又从口袋里取出钟栖月的手机给她,“对了,我刚在后院那的桌子上看到你手机了。”
钟栖月接过,点开一看,一个半小时前纪冽危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砚川哥,我去接个电话。”
“是纪先生?”
“嗯,我忘了他还一直在等我。”
钟栖月回自己房间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
“嗯。”听筒那段男人声音清冽。
她问:“你等我很久了吗?”
纪冽危又嗯了声。
钟栖月停顿,又启唇:“那个......”
“想说什么?”
她放软了声音,撒娇说:“我今晚可能不过去了,我妈醉得很厉害,我得照顾她一晚。”
那边短暂沉默了会,又回了个嗯。
钟栖月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他反应太冷淡了,“你是在忙吗?”
“嗯。”
“啊,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
但他还是没挂断电话。
两人都沉默着什么都不说,电话就一直接通,最终还是钟栖月主动掐断这通电话。
电话挂断后,她心里忽然乱跳的厉害,总觉得纪冽危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还是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明天就过去找你,今晚真的特殊情况,哥,你别生我的气。】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纪冽危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