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鸡蛋糕?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鸡蛋糕。”
“再闹,老子死你!”
“可是我想吃嘛!你不知道,白给了我一块,我含在嘴里半个时辰,还是化了。”
“娘,你去问漂亮婶婶要一点吧!”
“那东西一听都贵,人家舍了你一点,你便要知足,不能这样胡搅蛮缠,咱家穷,但是也要有骨气。”
“他家不是做生意吗?你买不就好了?要吃鸡蛋糕鸡蛋糕......”
“滚!”
他家邻居时不时就要闹一场,赵云惜也有些无奈,村人嗓门大,吼一声就能炸天了一样,她听得清清楚楚。
索性烤了一锅炉,让白圭提着小篮子,挨家挨户送一块。
免得闹的沸声盈天,徒惹怨憎。
白圭送了,几家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提了一兜糙米过来,说谁家也不容易,这鸡蛋糕都是珍贵材料。
鸡蛋、猪油是家家都有,但是红糖、细面没几家舍得造了吃,也就他家有钱,家底厚。
秀兰婶子心疼坏了,低声道:“送这东西干啥,拿去走亲戚都使得,村里头......吃了你的照样说你闲话。”
她整天帮着张家做工,日日在一处,也有几分感情,自然不愿意他们受委屈。
“怕你受穷可怜,又怕你真得富了。”秀兰婶子听过不少酸言酸语。
赵云惜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自然不是做冤大头、滥好人,而是推出的试吃政策。
小孩嘴馋,知道了什么东西好吃,只会更加惦记。总有疼爱小孩的父母,会忍不住给孩子买些零嘴吃。
“再想吃就要去我娘家买了,她们卖鸡蛋糕呢,秀兰婶子去了,叫我娘多给你送俩,咱感情不一般。”
她笑着哄。
秀兰婶子一听就知道她有主意,便不说什么了。
下雨了。
星星点点的雨滴像是轻雾一样飘下来。
赵云惜用手搭成小帐篷挡着雨,连忙去接小白圭。
“白圭~”她喊。
小白圭提着空篮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奶奶气地说大家都很喜欢。
那个回味的小表情特别可爱。
“娘,大家都很喜欢吃,小虎还对着我笑。
他想想就觉得极为快乐。
赵云惜摸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喜欢就好。”
经此一遭,大家都知道赵屠户家卖香甜的鸡蛋糕,一升糙米可以换一块,有点贵,但还能接受。
宣传到位后,她便不再关注,而是专注自己的学业,达到林修然的要求真的很难。
闲暇时也会看院子里的柿子,现在才指甲盖大小,青绿色的,像是个小磨盘。
她琢磨,等到秋日无事时,便要摘些柿子做柿漆,到时候可以染羊毛用。
不过后头沤着的竹竿应该差不多了,该到做竹纸的时候了。
赵云惜就牵着白圭的手,一起去找张?,他不在家,只有菊月大娘在家,索性跟她说了一声。
“叫大伯有空过来,那竹纸应当是能做了。”
她交代过,辞别大娘的热情挽留,又回去拿了镰刀割杨桃藤,这东西也是随处可见。
赵云惜就觉得,古代人真的很有智慧,他们懂得将大自然中的每一棵小草,每一棵树都派上用场。
杨桃枝摆在一旁放着,把先前备着的竹帘从杂货间找出来,清洗干净后放着。
夏天阳光明媚燥热,赵云惜甩了甩胳膊,回院子后,就捧着自己的书来读。
“云娘!”门外传来喊声,张带着他妻子过来了。
赵云惜笑着道:“竹竿我已经捞回来了,这玩意儿就没什么技术含量,砍成熟的竹子,劈开,放在河里沤着就行。”
造纸其实很简单,大家模糊也知道点程序,但造出柔软洁白的纸,就显得格外难。
“区成这样烂烂的,在河里顺便给清洗干净,带回来把青皮剥掉,只要内侧的白丝,然后放在石灰水里再沤上一天。”
赵云惜笑眯眯道:“隔日就用木桶蒸煮八天八夜,再漂洗过,再蒸煮几日,反复蒸煮漂洗,这样的原料放在石春中捣成烂泥状,放在水槽中,加入杨桃枝压出的水,想要多大的纸,就做多大的竹帘,就能捞出纸了。”
赵云惜说着都累,突然理解为什么好纸卖得那样贵。
aks: ......
他听得眼晕。
“等等等,我都忘了。”他求救地望着白圭。
小白圭就奶里奶气地复述一遍。
张?瞪大眼睛,还是记不住。他惆怅一叹,“老了老了………………"
赵云惜抿着唇笑:“破竹、沤竹、清洗、捣烂、蒸煮、打槽、捞纸、榨纸、分纸、晾纸………………等你看着做上一回,就理解了。”
张?低头看侄孙,小白圭从善如流地复述一遍。
“罢了,还是看看再说。”他不为难自己了,记不住真的记不住。所以这母子俩到底什么样的记性,实在太厉害了。
赵云惜轻笑。
两人见他们还有事要忙,便回家了,掐着时间点,后头赵云惜要动作,他们夫妻俩非得自己干。
“我们自己做一遍,心里才有数,记得住。”
赵云惜笑了笑,当初弄这个纸的时候,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造化,竟然不缺纸用了。
不过正好卖给大伯,换了一百两银子也很爽。
她好喜欢钱。
这竹纸薄薄一张,做来却万分麻烦,先是沤上百日,又煮上八日,再加上那些零散的工艺,要四个月才够。
“烘焙……………夹巷....……烤…………”她喃喃思索,总觉得这中间蕴含了她很需要的东西。
半晌才一拍大腿:“火炕啊!”
在寒冷的冬季,烧火剩得余温,再添一把柴,就够渡过一个温暖的冬夜,那滋味别提多舒坦。
想想就觉得等冬日定要打一个。
她穿越过来时,已经是初春,却依旧冷得厉害,她睡觉时不自觉地会靠近小白主,他身上真的暖融融,像个香喷喷的小火炉。
忙了一通,她也饿了。
赵云惜想着去菜园摘些菜回来做,刚一出门,就见荷塘中长出几朵荷花。
她弯了弯唇角。
真漂亮。
多看了两眼,她看向自家菜园,六月天是菜最多的时候,什么都长得很茂盛。
摘了茄子,打算做个茄盒,又掐了一把青菜,炒个青菜吃。
做茄盒也简单,切开,加肉馅,再裹上鸡蛋面液,下锅用油煎,她就喜欢这样吃,吃起来特别的香甜。
外皮炸得焦黄酥脆,内里绵软带着肉香,她尝了一个觉得挺好吃,给小白丰盛上几个,让他端着坐在院子里吃。
小白丰便乖乖捧着瓷碗,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迎着风,嘴巴塞得鼓鼓的,慢慢吃着。
赵云惜回眸看一眼,也忍不住弯起眉眼。
有一种心软软的感觉。
小土松犬窝在他脚旁,偶尔摇摇尾巴,闭着眼睛睡觉,偶尔听到声音就警觉地支起耳朵。
它现在长大了,趴在那里好大一坨。
“白圭,给你弟弟一块吃。”
小白圭歪头:“我只有妹妹呀。”
赵云惜笑眯眯道:“小白狗不是你弟弟吗?”
白圭呆:“哦。”
他还没吃饱,对着茄盒咽了咽口水,却还是端着自己的小碗,满脸不舍地给小白狗的碗里夹了一块。
茄盒真香啊。
酥脆馅香的炸茄盒,一口爆汁,他很喜欢。
赵云惜又给他盛了一小碗。
都做好了,青菜也炒好了,外头天色擦黑,李春容急匆匆地回来了。
“你先前买的地,他们已经收割好了,我想着去把地整一整,弄了半日就受不住,还是得请人。”她手上磨得全是水泡,有些受不住。
赵云惜噗嗤一声笑出来,温和道:“再租出去便是,我们收租子够吃就罢了。”
“种地是最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一整年,也不见得能落下多少东西。”
“农民苦呢。”
赵云惜也了解过现在的种地,会沤肥施肥,会用草木灰杀菌杀虫,会用苦楝子当杀虫剂。
明朝中后期,科技已经到临界点,非常成熟了,就等着量变引起质变,她除非现在啪一声掏出钢材,那估计还能往上跳一跳。
赵云惜把茄盒端上来,笑着道:“娘,先吃饭,你今天辛苦了。”
李春容叹气,她觉得自己白受罪了。主要赵云惜和小白圭都忙着读书,她一个人在家,这羊毛也理完了,就等着纺线了,她想着趁空档去把地里的活做做,秀兰嫂子他们都是这样的。
“咦,这么香?”具体咋个说,她也说不明白。
连吃了两块才缓过神来。
“乖乖,你要是摆摊卖茄盒,肯定也可赚钱了。”这哪是儿媳妇,简直是金输送钱。
赵云惜眉眼微弯,笑着道:“哪有功夫,先把羊毛线纺出来,到时候还要染色。”
她现在又有了许多新的想法,比如可以做成小垫子、小毯子,这样精致漂亮的小物件。
李春容这才作罢:“这能卖上钱吗?家家户户都有织机,都能织布出来,谁能舍得掏钱买人家的。”
“那要是你,你上街是自己带个炊饼吃,还是在街上花三个铜钱买糯米包油条?”赵云惜问。
李春容就懂了,就不是卖给她这个抠门思想的人。
两人絮絮地聊着天,吃完饭后,赵云惜顺手把锅刷了,这才回去练了一张大字。
她把自己的字和白丰的字摆在一处,竟然分不出孰优孰劣。
那她就是输了。
毕竟她前世上过二十多年的学,又是成年人,却被个小岁稚儿比下去了,简直令人惊诧。
看来小白圭的天赋比她想象中更好一点。
赵云惜盯着看了片刻,这才收起来,放进书包。
第二日,一早起来,李春容已经做好早饭了,还是家常的清炒小菜,流油的咸鸭蛋,还有黄澄澄的松软煎饼,再就是白米粥。
甜甜捧着自己的小碗,乌溜溜地眸子望着小白圭,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先红了小脸。
“啊。”发出一阵短促无意义的声音,她蔫哒哒地闭上嘴巴。
小白丰鼓励她:“敢开口就很棒了。”
甜甜就抿着嘴笑,和小白圭的动作如出一辙。
她在外流浪多年,跟小狼崽子一样,戒备心极强,总是用眼睛盯着家里的每一个成员,然后小白狗就紧紧地盯着她。
赵云惜说了,让大家都不要太过紧张关注,在家待久了,自然放松自然。
时日久了,果然如此。
她开始没那么排斥了。
赵云惜给她剥了个咸鸭蛋,笑着道:“甜甜,你让你奶奶有空时教你说话,让她不要总是忙着干活。”
踏着晨露,她牵着白圭柔软的小手,慢悠悠地往林宅去。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不是长高了?”整日在跟前晃,她总觉得他没长个子。
小白圭萌萌地看着她。
两人到了林宅,就见林子垣哭红了眼眶,坐在座位上大发雷霆。
赵云惜一看过来,他倔强地擦了擦眼泪,露出带着红肿指痕的脸颊。
她皱起眉头。
等林子坳进来时,就见他也满脸憋火,不住叹气。
“你是个爷们,就叫你姨娘辖制住了算什么!好歹才读几日书,比不过我就要来打你,到底是打你的脸,还是骂我教得不尽心!若不是长辈,真想问她一句,可知道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连亲儿子也打成这样?"
林子坳火气喷发,忍不住愤怒地拍桌子。
这时,林妙妙转过脸,亦是小脸红肿。
“我带你们去见祖奶奶去!打下人尚且不打脸,宅子里的公子小姐倒脸上挂了相!”
林子坳当即一撩衣袍,扭头就要去。
赵云惜捋了捋,大概是姨娘拿孩子撒气,觉得功课、书法都不如林子坳,就捡林子垣、林妙妙这两个亲生软柿子捏,惹毛了长子嫡孙。
于是??
林子坳当真左手拽着林子垣,右手拽着林妙妙,往荣恩堂去了。
不过一刻钟又回来了。
“你俩搬梅园住去,就挨着前院,往后隔着二门子看一眼,亲香劲儿有了,也省得她打你们。”
林子坳解决过后,便心平气和地叫他们拿书出来读。
白丰尚且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场景,他都记在心里,等下课了,再悄咪咪吃瓜。
“为啥娘亲打了亲生孩子就不让在一起了?”
“那娘亲打我我不告诉别人,还跟娘亲在一起。”
赵云惜拍拍他的脑袋:“我打你做什么!”他懂事的令她害怕,恨不能要他调皮些才好。
小白圭盯着她的眼睛,辨别她话语信息中的真假。
赵云惜没见过这样深宅大院中的宅斗,也很是兴奋,想知道最后林子坳能不能胜利。
却没想到,事情到这里就画上了句号。
林子坳长子嫡孙的名头太好使,就是下一任继承人,他已经过了县试,再下场就要考秀才,让他来教弟弟妹妹读书,也是再把思路理一遍,好生沉淀一番再上场,他的话语很有分量。
赵云惜若有所思,这应该也是林子坳能力强的原因,打铁还需自身硬。
张白圭被顶着指痕的林子垣拖走了:“光围着你娘干啥,哥带你去玩。”
于是??
小白圭被带着去假山后面,拿林子垣藏起来的鱼钩,偷偷钓林修然养的大锦鲤。
许是运来的名贵品种,那鱼肥嘟嘟,在清澈的池水中自由游动。
“走,坐假山尖尖上。”
两人坐在假山尖尖上,晃动着小腿,托腮看着不吃钩的鱼。
“我们今天是姜太公钓鱼哦。”
林子垣拍拍他,小小声地咬耳朵:“你要跟我比比谁尿得远吗?”
张白圭薄唇轻抿:"不比。”
几个丫鬟路过,见两个穿着淡绿直裰的小孩坐在假山尖尖上,吓得跟什么一样,偏偏还不敢猛然出声,万一吓到两个小主子就不好了。
赵云惜接到消息,想想那嶙峋怪石,也是心惊肉跳。
等走到了,发现林修然、林子坳都铁青着脸立在不远处,显然也不敢惊扰两人。
赵云惜想了想,温温柔柔地唤:“白圭,你在钓鱼么?”
小白圭回眸见是母亲,便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们会像姜太公一样钓到鱼吗?”
他无知无畏,林子垣被打惯了,却知道害怕,他缩了缩身子,看见不远处的爷爷、大哥,恐惧这才涌上心头。
刚才往上爬的时候简单,现在往下流觉得无处下脚。
赵云惜温温柔柔道:“不好下来吗?没事哦,我搬梯子来把你俩抱下来。”
林子垣观察着她。
云娘穿着浅绿的暗花纱袍,被阳光照出一片光晕,她脸颊细腻白净,眉眼都是慈母的温柔。
他暗自思忖可否信任。
“好呀。”小白圭眸子亮晶晶的,丝毫不担忧。
林子垣怔住,他不怕挨揍吗?打得可疼了。
赵云惜就唤人去拿梯子,再把两个胖墩墩摘下来。
林子垣小心翼翼地?着她。
赵云惜微微一笑,去小路边捡了一个花盆,和颜悦色问:“你觉得你的头硬,还是这粗陶的花盆硬?”
林子垣满脸茫然。
赵云惜爬上梯子,当着两人的面,松手。
粗陶花盆坠地,应声而碎。
“你看,从高处跌落,就是这般危险!”赵云惜神色严肃,她摸摸小白的脸,温和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却也不能没有血性,想要玩刺激危险的项目,要想好自己的安全退路。”
小白圭乖乖点头。
林子垣对上爷爷那狞笑的脸,瞬间就觉出不对了,惨兮兮道:“爷爷,我下回不钓你的锦鲤了。”
他就是觉得好玩。
但是看着大人的表情,就觉得危机四伏。
果然。
林修然长袖一甩,冷哼一声,罚他俩对着假山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