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理转身离开,那个服务员撇了撇嘴跟上。
罗世昌也转头离开,眼见领导都走了,有人一把拉住罗国强,问:“国强,真是你爸去求的?”
罗国强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我爸只为我求了岳爷爷。应该是岳爷爷和宁宁的想法,你们真想好好学,就抓住这个机会。”
“就说嘛?就你爸,好事怎么可能想得到你。岳大厨人还真不错,想着给你机会,还顺带给咱们一点机会。国强我们中有谁能跟你一起出去,那是沾你光了。”
罗国强想他爸妈做的那些事,他有些泄气地说:“我可能比你们更难。”
福运楼有这么一件大事,当天晚市结束,大家还加班加点,打扫清理,有人满口怨言,有人心头火热,也有人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天上午八点二商局的宋局长和胡主任就去接了祖孙俩,再去接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上了车,往岳宁手里塞了一个印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纸盒,岳宁笑嘻嘻地打开,里面是双层的花生酥糖,她给大家分了一圈,再打开一块糖,吃进嘴里。
周老爷子看着她,岳宁说:“还是以前胖爷爷的味道。”
胖爷爷还那么胖,大胖丫头却又黑又瘦,周老爷子暗自叹息,他只能安慰自己,小岳不在了,老岳还在,孩子还有个依靠,会养回来的。
他又暗暗地告诫自己,不管今天孩子做得好不好吃,他都要管住自己的嘴,多夸,少批评。
步行都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别说开车了,这不已经到了福运楼。
岳宁下了车,再次看到了记忆中的福运楼,不过她的记忆大多在这种欧式建筑后边的小院里,那里有福运楼的托儿所,她每天就等着下午两点,爸爸休息了,给她带好吃的过来,陪她玩一会儿。爸爸晚市要上到九点,托儿所的张阿婆会先带她
回家,爸爸下班后去张阿婆家接她,背她回家。
“宁宁走了。”岳宝华提醒正在发愣的孙女。
岳宁跟上,罗世昌和一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听宋局长和胡主任介绍,这个中年男子是福运楼的张经理。
张经理请大家一起进福运楼。
后厨排班是从早上十点做到晚上十点,有一组轮班休息。
这会儿还没到厨师上班的点,当班的,没当班的厨师学徒全来了,后厨显得有些拥挤。
罗世昌带着岳宝华到一个灶台前:“宝华叔,这是我的灶台,今天就交给您了。”
罗世昌是主厨,主厨会做菜,但是不常做菜,他的位子最好,用来展示和教学,确实最为合适。
“国强,你来介绍一下材料。”罗世昌叫儿子过来。
罗国强走过来:“岳爷爷,您要的材料,在这里。”
岳宁跟在岳宝华后面,全市所有主副食品都是二商局管辖之下,福运楼又有粤菜第一楼的招牌,周老爷子知道岳宁要做菜,要不是孩子非要说做那些复杂的菜,他是尽量挑常见的开,这些料备齐一点都不难。
岳宁弯腰看桌上的两只鸡,罗国强说:“这两只都是一百五十天童子鸡。”
岳宁去洗了手,提起一只鸡:“这个纹路,这个肥度刚好。”
她点头跟岳宝华说:“爷爷,我们换一下衣服马上开始。”
“好。”
祖孙俩一起做吗?
岳宁和岳宝华转身出去,她见一个厚嘴唇的男人在跟她招手,她就算是五岁记忆不多,备不住爸爸一天到晚提:“你阿邦叔,就是那个嘴巴像挂了两根大辣椒的......”
“阿邦叔。”
“真的是宁宁啊!”阿邦高兴地叫。
“是啊!是啊!爷爷去西北接我回来了呢!我先把鸡处理了。等下有空了跟您说话。”岳宁跟牛河邦说。
“行,你忙!”
祖孙俩穿上了福运楼厨师服,戴上了厨师帽,一起到了案桌前。
岳宁看向爷爷说:“今天,我来做我爷爷和爸爸的拿手菜脆皮糯米鸡。”
大家提早过来,都是为了看岳宝华做这个脆皮糯米鸡,怎么成了这个小姑娘做了?这不是跟罗世昌教罗国强一样了吗?
他们家族传承,别人就在边上看看?
“昨天张经理可是说是岳大厨亲自给我们展示怎么做脆皮糯米鸡,这些年咱们这儿,老子带着儿子教大家做菜,可配料啊!手法啊!那都是回家说的。要是这个演示法,我看大家还是散场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浪费时间了。”马耀星说道,“天底
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把拿手绝活传给你?”
张经理都快气死了,领导都在呢?这个马耀星怎么就一点纪律都没有?
他拦住了带头转身的马耀星:“你们干什么呢?”
“张经理,让他走。他这是怕丢人,比我大十来岁,基本功还不如我,整鸡脱骨都不会。”岳宁笑呵呵地说。
马耀星听见她这么大言不惭的话,转身过来:“你…………整鸡脱骨。”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会啊!”岳宁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今天我不要我爷爷搭手了,就你过来给我打下手,除了整鸡脱骨,这个要练,我没办法一天之内教会你。其他环节,我要是有一个配料没讲到位,我就不配做岳志荣的女儿。怎么样?”
马耀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想起牛河邦说的话,岳志荣在的时候,什么都肯说。
“你会整鸡脱骨?”他问,“鸡背上的皮不会破?”
“你练过?”岳宁问他,“别的地方,都不破了,就鸡背上破?”
“对。”马耀星说道。
“你再确定一遍,其他地方都会了,就这个地方不会?”岳宁再次问他。
“就是背脊这块皮太薄,又没有什么肉,一直会破一个小口子。”马耀星说。
岳宁略带嫌弃地啧了一声:“哎呦,这是霍霍了好多只鸡了啊?”
侯亚明说:“是啊!只要是生炒鸡丁,做鸡块的那些鸡,都被阿星拿去练手了。阿星是我们这儿刀工最好的,火候也最好的厨子。”
刚才这个阿星要走,他说罗世昌只肯教自己儿子,调料配方都不肯教徒弟。刀工是靠练出来的,炒菜的时候,罗世昌也没办法避人,别人也能边看边琢磨,唯独调料,如果自己已经炉火纯青,吃的时候能琢磨个差不多,若是还没到那个地步,
靠自己调配,难度要大得多。
岳宁高兴地说:“那行啊!这两只鸡,一只我来,一只你来,我教你,包学包会,不会包赔。”
“赔什么?”下面的人问。
“赔我爷爷教,教会为止。”岳宁说,“这看起来,是不是稳赚不赔啊?"
她说话风趣,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有人喊:“阿星,快上去。”
岳宁招手:“快点,快点,这道菜时间挺长的,到时候味道没进去,风干不好,上色不?,我丢脸没事,我爷爷的脸就不好了。”
侯亚明一把拉着马耀星到前面来:“来了,来了。”
岳宁跟岳宝华说:“爷爷让位。”
岳宝华笑着让开,到周老爷子身边,周老爷子看着上头:“岳师傅,宁宁真能做这些菜?”
岳宝华也没见孙女做过这些菜,但是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他,孙女说行,就是行。他信心满满:“没问题。”
岳宁问边上的这个大个子厨子:“你叫阿星,对吧?”
“马耀星。”他回答。
见他低着头,岳宁说:“阿星,学手艺最忌讳的就是害臊不敢问,有什么不懂的,立刻就问,知道吗?”
“他最不懂的就是害臊。”下面有人这么说。
岳宁点头:“那最好了,我们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