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顾青川已经先上了床,林瑜走到屏风后,一口气吹灭了灯烛。才撩开床帐,就被一双大学揽住腰,抱着放进里侧。
“别乱踩。”顾青川低声警告。
她最近心眼坏,上了床,总爱屈肘顶他胸口,有好借口了更是要踩他两脚。顾青川沐浴时总能在身上看见两处浅青的印子。
林瑜老老实实嗯了声,闭上眼睛,但不敢真正入睡。总觉得他要问些什么,可等了许久,直至不小心睡着,也没听见顾青川的声音。
身侧清浅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顾青川侧过身,替她掖好了被角。
芸娘回去后,只隔一日,又来了府上。她这回果真带了好些胭脂膏子,连眉黛也有。
“我见夫人清水芙蓉,素日不施脂粉,便特意挑了些鲜妍的胭脂。夫人信我,芸娘常在外走动,见过许多人,像您这样的眉眼鼻唇,就得由这丹朱之色来衬,保证是极妍极艳。”
林瑜听她抑扬顿挫说完长串的话,心中佩服又添一分。这样的人才到了现代,必定能当上销冠。
随手挑了一盒打开,林瑜接过金环递来的玉簪,挑了一点儿抹在手背,稍稍有些吃惊。
“你自己做的胭脂,最近才开始,就能做出这种质地了?”
芸娘掩面笑:“这的确是我自己做的胭脂,便当夫人在夸这胭脂好了。”
林瑜道:“娘子的胭脂,的确做的极好,不必外面老字号铺子里的差。”气香色正,抹在手上也不粘腻。
“夫人谬赞,其实仔细算来,我也不是最近才做胭脂,几年前便开过一家胭脂铺子,最近重新拾起来而已。
林瑜看了眼手背,“娘子的胭脂做的这样好,为何铺子没能开成?”
提及此事,芸娘张了张嘴,头一回露出灰心丧气的神色。
“我是借钱开的铺子,起初生意做的确实红火,可是不过一个月,便有人上门生事,说我家的胭脂用了起疹子。我起先还信以为真,一个个的赔礼道歉,可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另外一家胭脂铺子买通的无赖泼皮,就是欺负我一个女人家背后无人
撑腰。”
林瑜暗暗皱眉,“那后来如何了?"
“哪里还有后来?”芸娘苦笑,“起初我能骂回去,能威胁报官把他们吓走,可是架不住这帮人隔三岔五过来闹事,时日一长,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芸娘叹气,“倘若我生来是个男子,又或者有个兄弟,一定让他们那帮杂碎吃个教训,只可惜我是妇道人家,骂破了嗓子,也只能吓退些懦夫。真正藏了祸心的人,根本不怕我。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去那破戏楼筹谋生计。”
林瑜垂下眼睫,缓缓抿了口花茶。
独身女子出来做生意竟还有这样的难处,她此前并未细想,此刻扪心自问,倘或换成自己遇上同样的事情,无亲无友,只怕也无法应对。
“可你现在又做起了胭脂膏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还有母亲要养,戏楼的差事做不下去,又不愿把脸放得更低,只好咬咬牙,捡起自己会做的东西再试一试。”
芸娘说着一顿,又奉承道:“何况现在认识了夫人,给夫人掌过眼的东西,芸娘便放了心,不怕卖不出去。”
金环听到这话,嘴巴立刻撅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个妇人不安好心,说打秋风都小瞧了她,竟敢厚颜想着借夫人的势去做生意!
林瑜的目光轻轻划过芸娘,只笑不应,“我没有别的本事,绣花枕头罢了,能帮娘子的,恐怕也只有掌眼这等小事。”
芸娘面色僵了一瞬,将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化成笑,“夫人说笑了,能请动您掌眼,我已经感激不尽。”
“这话就生分了,你的胭脂膏子我很喜欢,改日若有了别的颜色,一定要给我送来,我要第一个买下。”
林瑜叫了银环过来,“坐了许久,我有些累了,银环,你替我送送娘子。”
“是,夫人。”
待她们走远,金环松了口气,“幸好夫人没上那位娘子的当,她也太过贪心。每次收了夫人的钱财还不够,还敢想别的,以后大事小事难道都要赖上夫人不成。”
林瑜没有说话。
她私心其实佩服芸娘,贪是贪了些,可能拉下面子做到如此境地,也着实不容易。
只是不知,这一次,芸娘能走到什么地步?
林瑜很想知道,一个独身女子,究竟能不能自己做成生意。
芸娘这次离开,连着二十余日都没出现,林瑜等的无聊,有时对着轩窗发呆,房间进了人也不知道。
顾青川轻咳一声,她迟钝回神,眨眨眼,“大人,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怕是糊涂了。”顾青川走到窗边,将合窗往下拉了些。
林瑜这才注意到斜飘落到书案上的水珠。
外面下雨了。
两道目光相触,林瑜躲闪避过。顾青川移步去了里间换衣,“丫鬟们说,你最近常去亭子里坐?”
林瑜点头,“我想等一个人。”
顾青川自然知晓她在等谁,有这个心也无妨,她若是真的不动念头,他才该好好想想,最近府中有了什么不同之处。
“你一人在府上总爱胡思乱想。”
顾青川只字不问何人何事,而是温声道:“明日休沐,带你出去如何?”
“好。”
隔日,马车行过西市,林瑜再一次见到了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