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顾青川不经意看向那扇屏风,淡声道:
“有的人看着不声不响,偶尔闹出一些动静,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林瑜蹲在屏风后,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是怎样的神情。
傲慢,冷淡,还有似笑非笑的轻嘲。她忽然难受极了,将脸埋进肘弯。
外面温老爷看他和颜悦色,可说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人,尴尬笑了笑,引着他往里走。“是,是,总督大人快进来坐。”
温时被落在一旁,等他们二人从身前走过,直起了身。
顶箱柜旁的冬衣还堆在地上。温老爷见到,忙站过去挡着。
“远初畏寒,冬日里的衣物多,这几日风大......”
“温知州说笑了。”顾青川道:
“少年人的朋友难免意气用事,不愿出来见人,也是寻常。
此话分明是说屋内还有人。
温老爷转着身子找了一圈,最后才看向那扇屏风。
温老爷愣了一愣,缓步走过去,“远初,你还有客人?”
温时默了少顷,道:“叔父,今日是来了一位客人,不过方才??”
“温公子。”林瑜在屏风后开口。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已经没必要再藏下去。
她深呼一口气,拉开温小刀按在自己身上的手,走出屏风。
“我方才想起还有东西落在你这,还没能走。”
她拱手向另二人行礼。“草民见过知州大人,总督大人。”
她行礼与旁人不同,脊背与腰杆都挺得笔直,只低一低头。盖在衣袍之下的,仿若是一杆青竹,从来不折不弯。
这样的礼轮到顾青川时,连低头也省去了,林瑜只垂下眼睫,合拱的两手便落了下来。
顾青川面色渐冷,“你的礼法实在粗滥,该好好学学。”
林瑜抬起眸,同样是冷冷清清的一双眼。
“我生性愚钝不堪,恐怕花一辈子也学不会,只是白费功夫。”
顾青川出身豪族,年少登科,哪怕是那些恨不得他皮肉的门阀仇党,当着他的面,也得好好说话。
这样不知死活,敢当面和他对着来的,二十余年,还只有她一个。
顾青川胸口叫她气得发堵,末了只有冷冰冰一个笑。
“原来如此。”
林瑜的面色比起他好不了多少,“草民今日在此叨扰多时,这就先行告辞,不耽误几位大人的正事了。”
温老爷心眼像个马蜂窝,在屏风后走出人时瞬时明白了总督的来意,早就退到了边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会儿才站了出来,客客气气道:“公子慢走,下次再来。我们府里不止有远初,还有他那个堂兄,你们一样年纪,必定有许多话说。”
“我与这位公子顺路,不若一道回去?”顾青川笑得温文尔雅,眸底却浸着丝丝凉意。
他这个人,绝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好脾气,能说出这句话,只怕是能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手心紧了紧,林瑜松开攥着的袖口,含笑点头,“好。”
林瑜才要跨出门槛,却被温时叫住。
“王公子。”他道:“上次你给的卦经,我还有两处不解,不若留在府上,替我再解一卦。”
萍水相逢,能帮到如此地步实在不容易。该道一句谢的,林瑜想,可此时道谢只会给人徒增麻烦。
她连头也未回,“不了,我家中还有要事,告辞。”
跟在引路的丫鬟身后,走到侧门,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是昨日从书肆外经过的马车。
等了多时的许掀开车帘,低着头不敢看她。
“姑娘请。”
别院房内,林瑜出了门,顾青川方才侧身,目光轻瞥向刚才说话的男子。
身形消瘦,病弱如纸,出身侯府却也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他只稍做打量,便转向了温老爷。
“温二公子若是病得重,还是回京请太医看诊妥当。我这里有一架套着汗血宝马的马车,可用来送公子一程。趁这几日无风无雨,早些回京,也少让侯爷担心。
平时都挨不着的大人物主动示好,温老爷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一谢一还可不就有了交谊。
他不顾一旁温时的脸色,一叠声应了下来。
“多谢总督大人美意,实不相瞒,下官这几日正愁府上没个好车架………………”
“温知州。”顾青川拧眉,打断了他,“本官还有事,就不多奉陪了。”
温老爷一怔,连忙点头“是,是。”
林瑜在马车上等了不多时,顾青川便踏了上来,坐在了她对面的软榻。
两人各坐一边,她抿紧唇角,偏脸看向车厢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