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瑜没有再去书肆,在家中待了半日,到下晌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见到温小刀,才知他们要离开了。
“二爷还有一样东西没交给你,他今日暂且来不了,王姑娘可愿同我回府去取一趟?”
林瑜正愁外面都是人,没法子脱身,听她这样说,思索少顷,问道:“你家的屋宅有狗洞么?”
她往自己肩头比了比,“可以让我钻过去的那种。”
“没有。”温小刀顿了顿,莫名竟能领会她的意图,“不过二爷院子里的墙不高,有梯子可以爬出去。”
也是一样的。
林瑜的户籍和银票都贴身放着,什么也没带,就这么上了她的马车,从侧门进了温府别院。
人还在长廊之外,便听见房内重重的咳嗽声。
温小刀停了下来,“二爷近来身体不好,须得回京城好好修养,侯爷与夫人必定不会再让他离开了。”
林瑜能猜出他们身份不寻常,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家,停顿片刻,“回京城也好,京城的大夫见多识广,医术定然也更高明。”
温小刀有意试探, 以为她即便不好意思巴结,也该比之前更热络些。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若然有些纳闷。
“二爷说的竟然一点不错。”
“说了我什么?”林瑜自从典屋住后,与温时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且每一次都有事由。她只当这是自己厚脸皮维持的友谊,从没往歪处想过。
温小刀想起那日在茶馆,猛地掉了些鸡皮疙瘩,摇摇头,“没什么,二爷说......二爷说你像他一个朋友。”
她说完继续往里走,林瑜伸手把人拉住,“小刀姑娘,其实我过来,还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林瑜的设想很是简单,让温小刀换上自己的衣服从正门出去,自己再另换一身女子裙装,从墙边翻出去,然后一鼓作气跑到西河边上,乘船离开兖州。
林瑜在“然后”之前住了嘴,“你以为如何?”
“为何突然要这样?莫非扬州的人又找过来了?”温小刀奇怪,见她似有难言之隐,爽快点头。
“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得先同我去看二爷。”
“自然。”
林瑜落在后面,等温小刀先回房内告诉温时,听他应了,才拾步进去。
温时将房中的药碗放进了捧盒盖上,不好意思笑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
“你误会了,我今日无事。”林瑜道,“小刀姑娘说你们要离开兖州,我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你今日的药喝完了么?”
“嗯。”温时抬手,“过来坐罢。"
林瑜坐下的时候,顺着温小刀的视线,看见了放在红漆云腿圆桌上的荷包,转而便听见温小刀用力咳嗽了声。
温时拿起那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天青色的玉佩,“我明日就要走了,姑娘的名字里既然是瑜,合该你们有缘,此物就送给你好了。”
他将玉佩拿到林瑜面前。
青玉雕刻的鲤鱼玉佩,每一块鳞片都有细小纹路,不止逼真可爱,还很......眼熟。
林瑜很快记了起来,是在大学附近的玉饰店里见过。
大一暑假她在那里做兼职营业员,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她会充当一位观赏者。观赏最多的便是橱窗角落的青玉鱼佩,那块玉佩不止好看,名字听上去也和她的小名一样,就叫??
“小鱼。”
温时的声音响起,林瑜蓦然抬头,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她太过吃惊,以至于没能听到走进别院的人声。
“这是它的名字。”温时歉意笑了一下,把玉佩放进她手心,“现在送给姑娘,祝你??”
他还没说完,门口的帘子被打起,守在外面的丫鬟道:“二爷,老爷带着客人来看您了。”
林瑜直觉不妙,这时候要出去已来不及,她急忙起身,直朝着那面比自己要高的顶箱柜就走了过去。
温小刀在后面追着她,那句提醒的话还没说出,柜门上的铜环已被林瑜拉开。满满堆了一柜子的冬日衣物,经这么用力一晃,掉了好些出来。
林瑜心跳如擂,顾不得捡起,匆匆又走向另处。
温小刀伸出手,却错过了她的衣角,气急败坏跟在她身后赶。
一时间屋内的脚步声比屋外要更加急切。
外面温老爷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远初,你今日可好上一些了?”
房内瞬时安静下来。温时转头瞧去,两个姑娘的身影都藏好了,缓缓舒一口气。
“托叔父的关心,早已好得大差不差。”温时起身相迎,“您整日案牍劳形,怎么今日亲自来跑一趟。”
温老爷在外挥开丫鬟,自己挑起了门帘,让身侧之人先进,寒暄道:“你明日就要回京,我这个做叔父的心里总是挂念。总督大人路过府上,便与我一道过来看看。”
温时站定,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人。
一身玄色云纹缎面直裰,头戴玉冠,腰带挂白玉吞口螭虎缘钩,蹬青绸皂靴。貌若寒玉,气有坤仪,抬眼间恍然生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温时拱手,“见过总督大人。”
顾青川并未看他,视线径自落向后面柜边散落出来的冬衣,随后稍稍偏移,落到了摆放在隔断里外的五折漆雕嵌金山水绘屏之上。
落在山水上的黑影比墨要重。
他微微一笑,转向温老爷,“这位就是承宁侯府的温二公子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明明隔着一扇屏风,他声音响起的那刻,林瑜却感觉自己无所遁形,默默攥紧了袖口。
“这是自然,远初随了侯爷,都是英伟的长相。”温老爷连忙应声。
“他这个孩子其实品德脾性也是极好的,看着没有动静,实则是个极沉稳的性子,与我家温六如出一辙,两个兄弟都担得起大事。远初也就是被这病给拖累了,否则定有一番大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