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府,用?饭,林瑜又被李夫人留了许久。直到暮色将至,她才扭头看了眼窗外。
“瞧我, 难得遇上一人能有话说,竟忘了时候。”
李夫人说起身,“我房里有一架苏绣屏?,总?得不像,姑娘再耽搁一会儿,替我看看好坏如何?"
林瑜与她对视一眼,心知这是有话要说,微笑道:“我绣艺不精,看个大概倒是容易。”
李娇月跟在两人身后,才要跟过去,被李夫人一指戳了戳额头。
“你平日不是骑?就是要鞭子,整日就知道玩。前日教你做的帕子现在也没拿过来,现在还不回房,明日就绣三条帕子送到我这里来。”
李娇月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讪讪笑道:“娘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正要回房里去。”
一面说,一面溜到了回自己院子的?石小径。
林瑜与李夫人去了后?的卧房,丫鬟们都留在房外。进了里间,摆着唯一一架屏?是云母石嵌梨花木的山水画屏,并没有什么刺绣。
李夫人道:“今日实是与姑娘说得投缘,有些话想要提醒姑娘,又不好在外面说。”
林瑜问:“可是与大人有关?”
李夫人一楞,含笑道:“姑娘真是冰雪?慧。”
既貌美又?慧,怪不得能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只可惜没个好家世,再怎么聪明,也只能为妾。
李夫人暗暗惋惜,上前握住她的手,带到在榻?坐下。
“顾大人在浙江的时候,推拒了一门婚事。”
林瑜记得清楚,“夫人上晌提过一回,是?部尚书家的千金?”
李夫人点了点头,“那位小姐已年过二十,尚且待字闺中,前些年来说亲的都看不上,到了今年,尚书大人和他夫人着急得不行。”
“顾大人虽然拒过一回事,在我看来,此事还不算作罢。尚书夫妇都是精明人,他们难得挑中一门合适的婚事,只怕还要寻大人?说几次。”男人有几个经得起?说?更别说那是?部尚书家的千金。
林瑜分毫不在意顾青川的婚事,总归不会在这两个月就成亲。
“多?夫人告知。”她微微一笑,不是为这一句的提醒,而是为这一份交浅言深的好心。
李夫人心头又是一软,轻叹了声,“我亦不是什么好出身,不过到这京城多住了几年,对这些大户人家的做派也有所耳闻,都不是好?付的。姑娘如今得了大人看重,以后难免遭人嫉恨。还是要早日为自己做打算,抓住个依靠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瑜配合点了点头,“夫人金玉良言,我心中都有数。”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人藏不住话,说到哪儿就是哪儿,姑娘自己多小心就是了。”
临走前,她又想起什么,从屉子里拿了一个纸封给林瑜。
“这是我上回在庙里求的,原是要送给一位亲戚,姑娘留着倒是正合适。每日诚心求上几遍,送子娘娘就能听到了。”
林瑜带着这个求子符上了车,回到宅邸,已是酉牌时分。
天边覆着层铅灰的薄雾,朦朦胧胧,门前挂着几只澄羊角?,在未化的积雪上晕开一圈昏黄光影。
安?非常。
林瑜掀帘下了马车,径自走上游廊回了东院,步伐比起平时,透着些不易察?的轻快。
她一进正房,就把装着求子符的纸封扔到了边上,去寻自己的?匣。
里面存着大几千??票,数十两碎?,还有好些?子的地契。
林瑜挑挑拣拣,拿了两??票和几块碎银出来,匣子里还剩下良多。
她盯着里面的银票,少顷,用力合上了匣子。
不能再拿了。
这些?若是都不见了,必然会引顾青川生疑。林瑜把拿出的银钱换了个地方存折,思绪??冷静下来。
买尸的钱已经足够,此后要花费的银钱,留待往后再说。
夜色渐沉,林瑜梳洗完上了床,正房依旧不见顾青川的身影。自到了京城之后,一直都是如此,他有时是出门拜师会友,有时是在书房处理要事。
顾青川这个人,长袖善舞,风度翩翩,乍看是个有匪君子,内里却有着另外一副模样,有那么点冷清高傲。
林瑜从来琢磨不透他的全部,也不常在这一方面花心思。
她阖上眼,心绪些微起伏,想的还是白日漏泽园一事,迟迟没有睡意。
夜半时分,拔步床外的烛影晃了晃。
林瑜闻睁开眼,就有一只长臂压在了身上。
“还没睡着?”
鼻端飘进淡淡一缕酒气,林瑜想了又想,决定先顺着他。
“还没有。”她轻声?。
床帐拂落,一切都如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