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有群体性,它们会找到自己熟悉的伙伴,然后在牧羊犬的带领下回到圈舍,而羊羔住舍内,羊妈妈则被拦在圈外。
楼望东说:“孩子在里面,妈妈就不会走了。’
周茉站在楼望东身侧,歪头望向他,天近黄昏,从前的呼伦贝尔,霞光会映照大朵大朵低矮的白云,如今因山火的缘故,变成雾蓝一片。
“难怪说孩子能困住妈妈。”
周茉悄悄说了句,楼望东心有所领,将围栏落了杆,说:“动物界也有带孩子的爸爸。”
周茉冷笑了声:“比如。
“我。”
周茉一怔, 旋即起眉头审视起他,不太相信,因为楼望东一股子蛮劲,怎么知道轻手轻脚。
不过他这个回答又还算严谨,他不能代表群体,只能做好自己。
周茉双手环抱披肩问:“你养过什么?小马驹!”
楼望东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羊圈里奶白色的羊羔们,落了句:“茉莉。”
说着,他似要认真确定一般,又侧头垂眸道:“我养过茉莉,她会说话,你可以问她,被我养好受不好受?”
他很久没看过彩霞了,山火带走了许多东西,但是此时此刻,茉莉的脸颊上有粉色的飞霞,这种粉色只有冬季大雪铺山时才能看见,是天空在足够晶莹的白上才能照出的色彩,而现在,他一年四季都占有了这种光。
周茉撇过头去,话说得有些快,声音像撒娇似的,甜甜道:“好受我也不会叫你爹地!”
等讲完,发现楼望东的眼神一霎凝向了她,四目相视,周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刚想跑到羊圈的另一头,手腕就让男人拽住了,人一下被牵到他面前,周茉怔大了眼睛,感觉他的唇要贴上来!
她紧张道:“这里,那么多......多羊看着呢!”
周茉守规矩,不管是有外人还是外羊外马在,她都不太能放得开。
倒是楼望东视线里掠了道笑,嗓音一低,沉声道:“daddy? 好好听。”
周茉眼睫一颤,对上他的目光,他说:“是不是你们那儿有了孩子后,通常这样互相称呼伴侣?我该叫你mammy?"
他话一落,周茉忍不住抿唇笑,楼望东好笨哦。
“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在恋爱关系中,daddy是形容有高大品格的人物,他需要强壮,既能保护弱小,又能在精神上引导成长,成熟、稳重,克己复礼,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好多夸奖的词。
楼望东说:“所以是既当爹又当妈?”
周茉愣了下,这个解释好像也对!
于是她僵僵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教会他太多东西了,他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但又怕他不懂,闹出些误会。
“daughter。
忽然,楼望东望着她唤了声,周茉眼瞳一睁,下意识问:“什么?”
楼望东气定神闲地又朝她走近了一步,攻略一般,道:“我在香港马会要经常用英语交流,今天练习的单词是??daughter。”
英式发音,沉稳顿挫,很适合他的声带,念出来有种独特的磁性魅力。
但,但他为什么忽然叫她女儿!
“我还是没解释清楚吗?daddy的意思不是爸爸!只是形容……………”
“我知道,就是角色扮演,我也不要当你爸爸,我要当你老公。”
周茉微微地张了张唇,世界里慌乱地挤入了大群大群的绵羊,听到他认真说:“但你还未出嫁,就还是女儿,所以我叫你??daughter。”
仿佛有一只白鸽在她心里扇动翅膀,扑棱扑棱地要飞出去,飞到更广阔的天,才能透一口气。
她牙齿忽然咬着下唇,想要固守被他这句话撩拨的心,可下巴又被他指腹一捏,松开双瓣,他不肯她咬他喜欢的地方。
天边的暮色也从缝隙中钻来,还未来得及清澈的蓝,又被黑夜重重覆盖,似乎天上地下都在期待一场魔法,让火熄灭,让天在揭开黑色的罩布后,重回清明,所以愿意等待。
夜里,他们终于到达鄂温克旗市区,办公大门垂下的厚重挡风帘被一道长臂掀开,内里的昏暗望了过来。
周茉被楼望东牵着站在身侧,听见他落声:“我找沈度民。”
一群灰头土脸的人里,有一道戴着厚眼镜的视线抻得最突出。
他是施工队的工程师,和俄罗斯企业达成协议进行矿源开采,如今因为山火蔓延,工程队完全停工,并被转移到市区,可安置费用和赔偿补贴都还未算清楚。
是以,不论是俄罗斯还是本国的施工人员都满腹怨气,扬言要走。
火锅里的羊肉咕嘟嘟冒泡,沈度民用公筷给周茉夹肉时,被楼望东拦住,他说:“你吃,不必客气。”
周茉眉眼隔着薄雾道:“辛苦了,沈工。”
沈度民眼眶也似被这水蒸气晕红,一晚上喝了两瓶酒,这对他们这种需要常年保持冷静的人来说,破戒极大。
沈度民说:“山火引起的气候变化和温度差让铺设的管道有破裂的危险,员工希望公司可以支付停工期内的补贴,但中方坚持是俄罗斯那边的天灾,不应该由他们承担劳务风险,同时还要俄罗斯的合作方赔偿因施工拖延造成的损失,而外企则表
示意外是不可抗力引起,所以驳回了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