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北城最后一场雪来临时,他们就分手,可谁也不清楚究竟哪一场预告着结束。
叶芷安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就放在且停的储物间。
纪浔也见包裹少得可怜,猜出自己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是一样都不准备带走。
“簪子就带走吧。”
叶芷安嘴角在笑,眼神却透不进光,显得有些黯,“那是你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想你以后送给你妻子的,我就不带走了。”
纪浔也没料到她会用这种理由不带迂回地拒绝,稍愣,再回神,喉间只剩无穷的苦涩。
叶芷安岔开话题,“至于展昭,我也不带走,它就拜托你养了。”
展昭极通人性,听见这么一声后,忙摇着大尾巴朝她奔来,她一把抱住,盯住它亮晶晶的狗狗眼,认真交代:“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还有,你还小,不要做芳心纵火犯,到处去勾搭女孩子。''
纪浔也掩下心头泛滥的苦涩,在一旁笑,“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像说给孩子他爸听的?”
叶芷安一副“你自我意识不要太过剩”的表情,嘴上也不肯放过他,“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有这么强的代入感吧。”
纪浔也举双手投降。
这一年的除夕,叶芷安也是在梦溪镇过的,不过只有她一个人回去,零点零分,纪浔也隔着上千公里,在手机里祝她新年快乐,然后问:“今年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叶芷安吊他胃口,只回了两个字:“秘密。”
她只在梦溪镇待了一周,初六那天跟随汹涌人潮回到北城,一把扑进他怀里。
上车后,两个人还黏在一起,叶芷安说:“不知道为什么,你抱我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进入了乌托邦,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美梦。”
“那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纪浔也无意识地接了这么一句,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立刻收回,好在声音足够轻,散在暖风里,怀中的人未能听全。
后来长达半个月,北城的天都是一片晴朗,乍暖还寒时分,才下起雪,一下就是一周。
叶芷安戳破,“别搞人工降雪啦,多烧钱呀。”
纪浔也装傻充愣,问她在瞎说什么。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第一次给出一个确切时间:“雨水那天,我们分手。”
“好。”
正式分手前一天,纪浔也带叶芷安去了沈确组的古玩鉴赏局,赵泽不在受邀名单中,但还是舔着张老脸跟去了。
悬落的水晶吊灯光线敞亮,觥筹交错的身影全都被映进光洁的大理石瓷砖地面上。
脸看着有些变形,叶芷安没忍住笑出声。
纪浔也看过去,“傻笑什么?”
她指着地面说:“我们全都变成了妖魔鬼怪。”
纪浔也毫无开玩笑的兴致,但还是配合她,勾了勾唇角,往下接了句:“我们昭昭,这是成了猪八戒。”
叶芷安气到狠狠瞪向穿着一身黑的他,“我要是猪八戒,那你今天就是黑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犯怂,一溜烟跑到纪时愿身边,被纪浔也逮了回来,旁若无人地碰了下她嘴唇,然后拉到角落,一口一口地喂着奶油草莓。
叶芷安实在吃不下,第二次跑远了,这回纪浔也没上前追,赵泽看了大半天热闹,只觉这两人的氛围不像纪时愿口中已经分道扬镳的前任,更像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对视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他不确定地试探道:“当我多嘴问一句,你俩是真分了?”
叶芷安在这时望过来,柔柔一笑,纪浔也回了个温煦的笑,一面淡声说:“快了。”
赵泽知道离婚有冷静期,却从来没听说过分手也有预备期,自嘲一句孤陋寡闻后,疑惑的目光递过去,“既然你俩都确定要分手了,你还费这么大的劲到处带她吃喝玩乐做什么?”
最近圈子里总有传闻,一会儿说纪公子带她那小女友去了澳门塔蹦极,一会儿又说他大费周章地搜罗来很多稀奇小玩意,博她开心。
纪浔也眸光被茶杯里的液体衬得意味不明,唇边的笑也耐人寻味,“为了善始善终。”
他答应分手,不代表他心里有多情愿,至于在分手前带她疯,带她闹,是因为存着不小的私心,想趁最后这段时间,在她人生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几笔,最好还能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赵泽啧了声没说别的。
纪浔也换了个姿势,后脑勺抵在椅背上,如昼般的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酒味、茶水味和杂七杂八的香水混合在一起,扑进鼻腔,像极一款名为“纸醉金迷”的特调香水。
忽然间,他迫切地想要大醉一场,好用混沌的痴迷取代清醒时才能体会到的生离痛楚。
组局地点离蓦山溪很近,开车不过半小时就能到,加上提前打过招呼,今晚的淮山没有封路,前行畅通无阻。
纪浔也将车停在墓山溪门口,下车后,车钥匙抛给泊车员,让他开回山脚,转头又问叶芷安:“上回你来这儿是坐缆车上下山的?”
“是呀。”
“那一会儿我们也坐缆车下去。”
叶芷安诧异万分,“你专程来这儿,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坐一次缆车吧?”
“哪能只是坐缆车?”他不把话说全,吊足旁人胃口。
今晚的淮山少了玩乐的公子哥们,灯火更加稀释,树影连成一片,比午夜的海深邃。
开到半程时,叶芷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足虔诚祷告的姿态。
纪浔也看乐了,问她干什么呢。
叶芷安一脸认真地说:“我听别人说在缆车最高点许愿,运气好的话,就能心想事成。”
“昭昭小姐,我猜你想表达的是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情侣就能长长久久这传说。”
叶芷安有时机灵到让人甘拜下风,有时反应又格外迟钝,听他这么说,露出傻里傻气的表情,几秒后才恍然大悟,难为情一笑,“好像是我记岔了。”
纪浔也还是乐不可支:“就当缆车也有这说法,可你刚才许愿那会,早就过了这条线路的最高点。’
他们上缆车那一刻,所处的位置就是最高点,此后每过一秒,都是在走“下坡路”,就和他们现在的关系一样。
叶芷安温吞地哦了声,转瞬被纪浔也捧住脸,下巴抬起些,“不过接吻这事什么时候进行都不晚。”
他将唇贴上去,轻轻碾了下,然后含住,趁她毫无防备之际,舌尖灵活地探进去。
他的眼睛没有阖上,她的羞涩、笨拙尽收眼底,退回后,拿食指敲她脑门,“叶昭昭怎么傻傻的,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不会接吻。”
叶芷安偏要和他抬杠,“你这老师教得不好呗。”
“老师我可是无师自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