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的话让玉嫔直接哽住,她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道:
“是妾的不是,妾今日来得急, 一时拿错了帕子。这帕子......原是妾这两日听闻圣上对御园中的蔷薇流瀑十分欢喜,特意绣制而成,想要献给圣上的。”
玉嫔如是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如今妾贸然用了,还请圣上恕罪。”
玉嫔说着,就要拜下,宣帝一手扶住了她,朝着玉嫔伸出了手:
“朕来瞧瞧。”
玉嫔心中一喜,面上不显,只低垂着眉眼,将帕子递了上去。
那帕子一尺见方,上面只拇指大的蔷薇便绣了十八朵,或开或合,花红叶绿,哪怕只是肉眼也能感觉到蔷薇的娇艳欲滴。
但宣帝摸了摸帕子,又看了一眼玉嫔:
“阿玉, 就算朕皮糙肉厚,这帕子朕用也刺挠啊。”
玉嫔:“......”
宣帝又继续道:
“况且,这蔷薇虽美,可却毫无半分御园之中的风姿,若非阿玉所言,朕实在无法将之与御园中的蔷薇流瀑联系起来。
此物虽美,但阿玉只提其艳丽多姿即是。也罢, 既是阿玉送给朕的,便留在朕这里,莫要让人以为真的蔷薇流瀑真是这般模样了。”
宣帝这话一出,玉嫔差点儿没呕出血来,但是对上宣帝期待的眼神,玉嫔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点了点头:
“妾微末伎俩,让圣上见笑了。”
宣帝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玉嫔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圣上很赞同这句话。
等向宣帝告辞后。玉嫔出了勤政殿便直接用团扇掩面,飞快上了仪仗,急急道:
“回宫!”
哪怕无人知道勤政殿中发生了什么,可是玉嫔还是觉得脸热的紧。
等进了烟翠宫,玉嫔直接将发间的蔷薇绒花狠狠扯下来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含今!本宫要见华香!这一次,她要是不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她那条贱命也不必留着了!”
“是。”
这会儿是华香当值的时候,但娘娘有命,她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含今离开后,含朝无声的站在玉嫔身后,轻轻替她按揉着方才被扯痛的头皮,玉嫔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华香便被含今带着两个嬷嬷扭送着过来了,等进了殿,华香用力挣扎了两下,愤愤道:
“松开松开!我自己长腿了,自己会走!”
“你若是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这条腿,也不必留着了。”
玉嫔睁开眼,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扫射过来,华香被吓得双腿一软,膝盖砸在了地板上,幸好殿中铺着厚厚的毯子,华香只觉出些疼来。
“娘娘容禀,娘娘容禀!奴婢这次真的有重大发现!便是娘娘今日不遣人来寻奴婢,奴婢也要来禀报娘娘!”
含今在一旁低声道:
“娘娘,奴婢方才确实是在西宫道上发现华香的。
玉嫔闻言,淡淡看着华香:
“你且说来听听。”
华香磕了一个头,忙不迭的将自己的发现禀报给玉嫔:
“今晨起,姜才人用了早膳,便去了烟海楼,谁成想不消片刻就下起了大雨。
临霜阁的大宫女华珠去侍中局办差,便造了奴婢去给姜才人送伞,奴婢从您这儿出去后,雨便小了,等奴婢到了烟海楼,您猜奴婢在烟海楼看到了什么?”
玉嫔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含今,含今立刻柳眉倒竖,怒斥一声:
“在娘娘面前还敢卖关子,你长了几个脑袋?!”
华香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求饶: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殿中毯子铺的厚,华香被磕的头都昏昏沉沉的,可是额头却不见红,玉嫔嫌她吵闹,这才打断:
“现在能老老实实说话了吗?”
华香再不敢卖弄,忙老老实实道:
“回娘娘,奴婢瞧见,那烟海楼中除了姜才人,还有一陌生男子!”
玉嫔蹭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一错不错的盯着华香:
“果真?你怕不是将什么容貌好些的太监当成男子了吧?”
“娘娘明鉴,奴婢虽然驽钝,但也不会连太监和男人都分不清呀!
况且,宫中能识字的太监又有几人,那烟海楼是什么地界,哪里是太监能登门的。”
华香小心翼翼的说着,玉嫔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莫测,郑美人之事,乃是姜才人的算计,但华香今日她仔仔细细审过,华香虽然贪财,但却胆小怕事,自不敢欺瞒自己。
所以,她必不敢替姜才人设计自己。
玉嫔怀疑是临霜阁中有其他宫人露了马脚,被姜才人摆了一道。
幸而这一次郑美人降位,正好替她挡过了这姜才人的探查。
而且,华香此番去烟海楼去的突然,这才能有这样的发现,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她绝不能放过!
“此番若是事成,对你必有重赏,下一次......姜才人再出门,你必要及时禀报!”
“是。”
华香应了一声,但随后并未退去,玉嫔看了一眼华香,含今上前给了她一粒金瓜子,华香一时欣喜若狂,又给玉嫔磕了几个头:
“娘娘放心!奴婢定然给您将这事儿办妥!”
说罢,华香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等华香离开后,含今这才低声对玉嫔道:
“娘娘,这华香的话,可信吗?姜才人才进宫大半月,怎能与外男有所牵扯?”
“这些民女岂知圣上的好?一个个以为自己离了家,无枝可依,要死要活!
可她们区区民女,即便在民间嫁得再好,也不过是县太爷的妾室罢了。
可做谁的妾不是做?也是她们那些榆木脑袋,信了坊间酸儒笔下的佳人才子,以为自己能入宫为妃,就与常人不同。
烟海楼藏书似海,能在那里面的,左不过是替圣上讲经的博士或是画师罢了。
如此贪那一晌之欢,倒是可惜了姜才人那双巧手,那副玲珑心肠了。”
玉嫔如是说着,眯了眯眼,语气散漫,可是心里却转了一个弯儿。
姜才人也并非非死不可,若是她能为自己所用......那自己绝不会止步于妃位。
毕竟,她可是一张绣品就能让圣上注意的人!
这对今日同样凭借一张绣品,想要讨宣帝欢心的玉嫔来说,行之方知其不易啊!
华香烟翠宫出去后,躲在门海后,将金瓜子放进自己在小衣里特意缝制的口袋中,随后这才大步回了临霜阁。
只是这一进门,里面原本衰败朽索的窗纱、窗户此刻已经焕然一新,那碧莹莹的窗纱与院内高大的桂树相映,越发显得生机勃口来。
这让在清冷的朱华宫待了这么多年的华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什么在悄然转变的感觉。
正在这时,和姜曦嬉笑亲热完的华珠走了出来,她看着华香,冷哼一声:
“方才侍中局过来换窗纱,你做什么去了?”
华香心里一紧,急中生智道:
“我见华珠姐姐回来似乎生了气,还以为是待中局的人不愿意给咱们宫纱,出去看能否寻到旁的门道,谁成想华珠姐姐早有安排。”
华香一脸无辜的说着,但心里对华珠十分唾弃,这华珠早在中局安顿好了,回来又在主子面前惺惺作态,夺了主子的欢心,实在可恶!
主子也是好赖不分,竟然看重华珠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他日便是吃了亏,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华珠见华珠故作无辜的模样,只是冷哼一声,主子方才才哄好了她,她才不要因为区区小事,坏了自己心情!
翌日,华香在院中一边擦着柱子,一边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姜曦的动向。
不过姜曦今日罕见的没有出门,无他,姜曦估摸着这几日茯苓的宫规已经抄的差不多了,她那性子怕是要来和自己大倒苦水了。
果不其然,早膳刚过没多久,茯苓便不等华珠通报,直接冲了进来,一见姜曦便一脸委屈:
“曦妹!我可算见着你了!那宫规好长好长,我白天抄,晚上抄,可算是抄完了!”
姜曦拉着茯苓的手,和自己坐在了一旁的罗汉床上,笑着道:
“茯苓姐你也是个实诚的,宁妃娘娘虽然让我等抄写十遍宫规可也未说要何时抄完,你只比文贵人提前几日也就是了。”
“啊?”
茯苓有些傻眼,随后喃喃道:
“可是,可是纯嫔娘娘说,不抄完就出宫玩闹,让别的宫净看我们宫的笑话。”
姜曦听到这里,唇角笑意一顿,遂捏了捏茯苓的手:
“她那是怕你出宫遇到旁人,让人想起了闻禧宫的文贵人,只怕你这会儿早早抄完出门,也是她没想到的。”
“不是,她,她是这意思早说啊!我又不去旁的地方,只和曦妹说说话,碍着她什么事儿了?”
茯苓闻言,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手指,冲姜曦撒娇:
“曦妹你瞧瞧我的手指,都要磨平了,呜呜呜......”
姜曦好笑的替茯苓揉着,随后看向华秋:
“华秋,将那盘透花糍端过来。”
华秋端上了一盘透花糍,华珠随即上了茶水,姜曦一边儿哄着,一边看着茯苓吃了一块透花糍,立马支楞起来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透花糍乃是以糯米为衣,豆沙为馅儿,外皮柔韧微甜,红豆内馅儿口感带沙,清甜却不掩豆香,配着茶吃一吃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