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你的意思是,本宫腹中之子是误食了助孕良方得来不成?”
皇贵妃冷笑一声:
“明思,你莫要听风就是雨,那孙太医可是前朝为余妃看诊过,若是本宫脉相有异,他焉能不知?”
“可若是......孙太医有异心呢?”
明思低声说着,皇贵妃一时坐直了身子:
“明思!你休要胡说!”
可话虽如此,皇贵妃的神情却已然慌乱起来,若真是孙太医有异心,那她这一胎……………
皇贵妃只觉得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无论到时候诞下死胎还是一尸两命,她和梁家都将万劫不复!
况且,听明思方才的话,皇贵妃不由得回想起了曾经由孙太医把脉的种种。
孙太医口口声声称自己只是受了寒气,不易有孕,可是她调养了整整八年却未有分毫功效。
他连容阳王那用药催来的孩子都能保那么长时间,自己不过一次落水,怎么就难以成孕了呢?
"ARAR......"
朝月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可却被皇贵妃一把攥住腕子,皇贵妃急声道:
“朝月,你亲自出宫一堂,将此事告知爹爹,让爹爹送一个可用之人入宫!”
朝月被皇贵妃攥的生疼,忙不迭的应了一声,而明思这时有小声道:
“那娘娘的安胎药......”
“药你正常取回来熬,本宫不喝就是了。”
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垂下眼帘:
“李才人这一胎与本宫月份相仿,待新太医入宫,你让他去瞧瞧男女。无论孙太医有无异心,本宫也该好生准备了。
皇贵妃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谁的计谋,毕竟这样的攻心之法,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首当其冲便是刚刚回宫的嫔!
毕竟,唯有她一直手段莫测,莫名其妙的承宠,莫名其妙被圣上维护,如今姜夫人之事更是恰到好处的可以让她对自己发难。
可是,?嫔才入宫多久,她一介民女,如何会有这样的通天本事,皇贵妃拒绝相信。
不过一晌,皇贵妃还来不及高兴便又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起来,低低的压着宫殿的上空,让人只觉得呼吸艰难。
这样度日如年的日子,皇贵妃一过便是半个月。
等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之时,太医院这才由德安侯府举荐了一位新太医。
朝月得到消息后,立刻便安排了孙太医染病,淑妃病重,将其余可用的太医都支开,这才正大光明的将新太医请进了长宁宫。
“这位太医姓刘,乃是越州人,相爷知道娘娘您着急,在七州之地都撒了人,这才独独挑出这么一位。
这一路又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方把人送到京中,娘娘您让他瞧了,便能放心了。"
朝月这话一出,皇贵妃果然松了一口气,期盼的看着门外,不多时,一个身穿石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挎着一个半人长的药箱从门外走了进来。
“臣刘澄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刘太医快快免礼,朝月,赐座。”
刘澄只低着头,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又谨小慎微的对奉茶的朝月道了一句谢。
皇贵妃看着刘澄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喜,素来有才之辈多傲气,这刘澄毫无骄矜之姿,若非爹爹力荐,皇贵妃是不愿信他的。
却不想,刘澄下一句话便让皇贵妃面色大变:
“臣本不知相爷为何千里迢迢也要遣臣入宫,今日一见娘娘,便一下子清楚了。
娘娘鼻色发白,此乃寒凝经脉之症。若是臣不曾猜错,娘娘此前曾坠入水中,且这时日应当是三九之时,如此寒上加寒,此生孕息无望。”
“哦?可是如今本宫已然有孕,何解?”
皇贵妃一错不错的看着刘澄,刘澄捧着茶水,道:
“臣僭越。”
说罢,刘澄这才抬起头,认真端详着皇贵妃的面相,望闻问切,望居首位,自有道理。
刘澄看了一阵,立刻摇了摇头:
“娘娘双目少神,想来近日饮食不馨,精神不振,凡有孕妇人正是气血旺盛之际,如此面相,此胎只怕不妥。”
刘澄有些不赞成的看着皇贵妃,出于医者的本心,他虽未有明言,可是神态间的不赞成便是皇贵妃也能看得出来。
皇贵妃见状,也不由掩面而泣:
“刘太医神断,若非本宫有孕后发觉不易,又遣人仔细打听,这才觉得异样,只怕都要等不到刘太医前来了。”
刘澄这才面色微缓,皇贵妃也适时道:
“还请刘太医上前为本宫诊脉。”
刘澄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能看出那么许多,这让皇贵妃对于孙太医的可信度一下子拔高不少。
这会儿,随着刘澄的仔细切脉,皇贵妃不由期待的看着刘澄。
片刻后,刘澄睁开眼,看着皇贵妃欲言又止,半晌,他这才道:
“启禀皇贵妃娘娘,您本就胞宫寒凝,若是臣未有诊错,您腹中龙嗣应已近四月,可您却迟迟未曾显怀,只怕是龙嗣有异。”
“刘太医,奴婢在民间也曾见过女子有孕三四月仍腰肢柔细,我家娘娘便不能是这般吗?”
朝月忍不住出言问道,刘澄不由苦笑:
“如此情况确实有过,但这样的妇人大多个头高挑,或身形偏瘦,胎儿也会适应母体。
但皇贵妃娘娘珠圆玉润,若有孕本该比常人更显怀一些才对。”
“好了,朝月,不要为难刘太医。”
刘澄继续道:
“臣方才还嗅到了娘娘身上的药味,这安胎药如此份量,也进一步说明了龙嗣的不妥之处。”
皇贵妃闭了闭眼,心里终于确定了孙太医的反水,她自有孕之后,由孙太医一手操持!
刘澄没有察觉到皇贵妃此刻心中情绪的起伏:
“而且,您脉相较之常人脉相更为迟缓,此乃屋漏脉,证明您体内积毒颇深。”
刘澄这话一出,皇贵妃直接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
刘澄盯着皇贵妃的眼睛,看着拿一抹红线:
“出来了!双目一线牵,红丝夺命来!娘娘目沉红线,此乃奇毒红丝牵!
中此毒者,毒发时性暴虐亢奋,平时脉相则与常人无异,可随着此毒加深,双眼布满红线之时,便是命绝之际!”
刘澄这话一出,皇贵妃浑身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上首,朝月连忙扶住皇贵妃,急急道:
“刘太医,此毒可能解?”
“能不能解,端看娘娘了。”
皇贵妃闻言,睁眼看着刘澄:
“刘太医,你若能解本宫之毒,如花美眷,良田万顷,黄金千两,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刘澄摇了摇头:
“臣不要这些,臣要说的是,解毒之药对娘娘腹中胎伤害极大,可能解毒之药喝下去,龙胎顷刻便要落地。
但若是不解毒,以臣观娘娘情状,您生产之时,便芳魂西去之日。”
刘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过去多久,这才响起皇贵妃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毒的心思!”
“刘太医,你先回去吧,本宫......需要再想一想。”
刘澄也知道这种事任是谁都无法当机立断,当下便起身告辞,只是临行前,他低声叮嘱道:
“娘娘还需早做决断才是,若是龙胎已逾五月,只怕会有损娘娘寿数。”
“五月吗?本宫知道了。”
刘澄退下,皇贵妃这才身子一软,彻底向后倒去,朝月眼疾手快连忙着了皇贵妃,发出一声闷声。
皇贵妃面上泛起了苦涩的笑容,她垂眸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朝月,本宫这辈子是不是不该有孩子?好容易盼来一个孩子,却是,却是都在逼着本宫舍了他。”
皇贵妃正说着,只觉得掌心下的肚皮,隔着衣衫突了一处,她不由惊喜道:
“朝月!他踢我了!我的孩儿踢我了!”
皇贵妃喜极而泣,朝月心如刀绞的看着皇贵妃,半晌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赔笑道:
“小主子真有劲儿!”
“是啊,本宫的孩子多有劲儿,他要是能出生,是个皇子定是要与圣上一般文武兼备,百步穿杨!
若是个公主,那也不错,本宫的公主力气大了才好,本宫这辈子过的不舒心,但公主天下谁人敢欺她?
本宫要让她学鞭子,学骑马,打的过就狠狠的打,打不过还能跑回来找本宫庇护………………”
皇贵妃低低的说着,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一边起身朝内室而去。
层层帷幔落下,只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风来了,雨来了,路上的孩子不说话。风停了,雨停了,路上的孩子笑哈哈………………
飞琼斋内,红罗炭盆之上,放着一个绞丝网,上头是一个个胖乎乎,红艳艳的大红薯。
姜曦和茯苓裹着厚厚的斗篷,纷纷围坐在旁边,姜曦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甜甜的空气:
“好香啊!屋外纷纷雪,屋里阵阵香,炉火暖红薯,烫手却甜嘴!茯苓姐,你快尝尝甜不甜?”
姜曦龇牙咧嘴的将一个烤好的红薯掰开递给茯苓,随后连忙捏了捏自己的耳根。
茯苓立刻给姜曦递了帕子:
“烫没烫着!曦妹你也真是!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猴急!这红薯还能跑了不成?”
姜曦一边用帕子包住红薯,一边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道:
“一个红薯好不好吃就在这第一口了!茯苓姐你别愣着,快吃啊!”
茯苓无奈一笑:
“不管你了,还是嫔位娘娘呢,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眼珠子不得掉一地?”
“谁敢掉我挨个当炮仗踩喽!”
姜曦扬了扬眉,茯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们?娘娘娘打小就霸道,现在才哪到哪儿!”
茯苓看着姜曦这幅模样,却觉得十分舒心,仿佛曦妹放下了曾经那些让人看了都不由替她累的面具。
“不过,咱们这日子......是不是有点儿不像闭门思过啊?”
茯苓暗示着姜曦,姜曦这会儿已经将半只红薯吃完,随后把其他的红薯翻了一遍,拣烤好的递给华秋,这才随意道:
“茯苓姐,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就是......”
就是怎么,茯苓也说不上来,可是说起来,她认为的闭门思过被苛待什么的情况都不存在,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圣上不来了,华秋她们也不必大晚上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