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嫔不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宁德妃没有看她,反而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姜曦:
“?嫔有功,自当赏,只是你此前犯了错,本宫届时会向圣上陈情。”
姜曦闻言,勾了勾唇: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妾的是非功过自有圣上评说,不过今日妾安坐此处,孰是孰非想来已然明了。
宫中姐妹,本为一体,开口直言既为玉嫔,也是为自己,德妃娘娘陈情与否并不打紧。”
几位上位唇枪舌剑,许嫔看着姜曦一挑二都不落下风,忍不住啧了啧舌,喃喃道:
“这是德妃娘娘想用话压嫔一头,她也不看看嫔什么时候吃过嘴上的亏?”
魏嫔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倒是上首的宁德妃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嫔一向伶牙俐齿,也须知口舌功夫再如何了得,终究是尊卑有别!你若再有妄言,休怪本宫不留情!”
“妾近来闭宫读书,观《荀子?正论》有一言,谓之:“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夫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罚不当罪,不祥莫大焉。''
妾才学鄙陋,恳请德妃娘娘为妾解惑,此言何解?"
宁德妃神情一顿,眼中藏着大大的茫然,而玉嫔更是直接问含今:
“?嫔叽里咕噜一串说的什么意思?”
赵昭仪微微一礼,与上首的姜曦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她含笑道:
“妾想着,?嫔娘娘这话的意思是:如若一事处理不当,则会是祸乱的开端,若是品德不配其位,才能不配其官,赏赐不配功劳,惩罚不配罪责,此乃大大的不吉!
方才德妃娘娘口称玉娘娘娘犯下有损皇室颜面的大罪,可却按下不发,反倒是对有功的嫔娘娘有惩罚之心,如此一来,只恐人心惶惶,姐妹们也不知何为对,何为错,何为宫,何为过。”
赵昭仪这话一出,全场俱静,就连宁德妃的呼吸不由得乱了一瞬。
“这是怎么了?还未到命妇觐见,你们倒是先起了争执,这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皇贵妃缓步走来,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位,只是现在皇贵妃的气色差到连脂粉都无法遮盖。
宁德妃正要开口,一旁的纯妃便将方才的事儿简单说了一边,宁德妃也没放在心上,皇贵妃恨毒了嫔,难不成还能向着她不成?
却不想,皇贵妃闻言,笑了笑:
“赵昭仪说的有理,到底是饱读诗书的,赏罚不均是为大祸。”
宁德妃一双眼都要瞪直了,随后便见皇贵妃直接拔下自己发间的凤钗:
“?嫔有功当赏,此乃是本宫为贵妃时,太后所赐,今日本宫便赏你了。
至于玉嫔,疏忽大意,险些失了皇室颜面,更有不利君臣之嫌,便罚你筵席结束后,闭宫思过一月,抄写宫规百遍。”
皇贵妃这奖赏与惩罚都很值得人玩味,宁德妃更是直接脱口道:
“皇贵妃姐姐,玉嫔也是无心之失!”
“若非如此,本宫岂会饶她这一次?小惩大诫罢了,德妃这就心疼了?”
“妾不明白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嫔虽有失,却也是咱们姐妹间的事,您这惩罚是否太重了些?”
玉嫔一脸感激的看着宁德妃,皇贵妃柳眉一竖,斥道:
“偏你平时娇纵于她,否则今日见笑于外臣,明日若是贻笑天下人眼前,你还能保的住她?”
宁德妃还要说些什么,玉嫔却直接起身道:
“妾知错,妾甘愿受罚,还请皇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莫要伤了和气。”
二人这才偃旗息鼓,姜曦扫了一眼对宁德妃感激涕零的玉嫔,心里不由得摇了摇头。
蠢材。
三言两语,便换来一个主位的忠心,宁德妃才是真的将这二人的性子都摸透了。
而上首的宁德妃这会儿也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美曦,皇贵妃方才赏赐的凤钗,其蕴含的意义也远非这么一根簪子可比!
难不成......皇贵妃和嫔联手了?
宁德妃的红唇不由微抿起来,她缓缓转动了一下指尖的绿宝石戒指,神色肃然。
方才的轻松自如这会儿也变得凝重,上位妃嫔的气氛已然沉重,下面的嫔妃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昭仪真是软骨头,若是本宫不曾记错,因着嫔,你宫中上下的宫人都换了一茬,你倒是还能笑出来。”
魏嫔冷声说着,一旁的许嫔这会儿都忍不住张了张嘴,但看了一眼美曦,没吱声。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勇了,还是这魏嫔更厉害。
赵昭仪微微一笑:
“魏嫔娘娘言重了,读书明理,妾认理不认亲。”
“你放肆!”
魏嫔面色一变,就要拍案而起,姜曦见状,淡淡道:
“我大渊开国以来,先祖立下数道国策,其中更是以读书为尊,赵昭仪此言有何处放肆,还请魏嫔明示。若不能,那本宫是否能怀疑你对我大渊先祖立下之国策,心有不忿?”
姜曦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嫔,魏嫔哪里能接的住这帽子,连忙道:
“我并无此意!”
“那赵昭仪有何放肆之处,魏嫔且说来听听?”
魏嫔沉默了。
“是我失言,对不住了,娘娘娘。”
“魏嫔该道歉的是我吗?”
“赵昭仪,本宫失言,对你不住。”
魏嫔几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赵昭仪摇了摇头:
“理越辩越明,魏娘娘娘不必如此。
魏嫔:“......”
许嫔见状,没忍住幸灾乐祸的露出一个笑来,随后又夹起一颗碗豆送入口中:
“哎呦??”
啧,这竟是颗铁豌豆!
这厢唱罢,外命妇们也到了入宫的时候,人影重重间,姜曦不由得期待的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