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本站( Ctrl+D )

6、第 6 章(1 / 2)

裴?静静伫立在原地。

他在等她回答。

倘若她够聪明,就该知道,这样的选择对她有利无弊。

登闻鼓,本就是绝路时的选择,能以死换来昭雪都已是上天开眼,何况不仅能保命,还有能别人帮自己完成后面的事。

她可以把这一切都交给眼前的人。

南荛久久沉默。

监牢昏暗,壁灯将站立的几簇人影拉得细长,随着火光明灭跳动,影子亦飘若鬼影。

正常人在此处被关得久了,也许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分不清自己和旁人,谁是人,谁是鬼。

“我不愿意。”她忽然开口说。

裴?猛地抬眼,严詹也惊讶地看过来。

她垂睫望着脚下那一缕飘忽的影子,“大人给出的条件的确令人心动,只是,倘若民女信了大人,今日真的‘死了’,万一您日后食言,那时民女就算想做什么,也再无立场和身份去做任何事。”

“民女与大人相识不过两日,请恕我不太相信大人。”

“我选择伸冤,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便做了,没有想那么多,”她平静地抬起眼,尽管眼中还带着泪光,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却显得格外明亮有神,直视着眼前的人,“既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想拖累别人,即使今日被毒死的是我,我也不后悔。”

裴?听她说着这些无谓生死的话,薄唇抿起,许久不言。

被毒死也不后悔?

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他的公主,从前那般聪慧果断,如今仅仅只是失了忆,短短五年间就变得对别人这般死心塌地。

姓段的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

裴?唇角勉强堆起的温和笑意倏然淡了下去,他本就不是爱笑之人,此刻似烦躁般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女尸上,“想死自然轻巧,仅仅片刻功夫便能解脱,今日我若不让严詹提醒你,你也早就已经死了。”

她怔了怔,没想到严詹提醒她,是被他授意的。

心里不禁感到异样,明明他们非亲非故,可打从第一面起,他就好像对她非常关照,让她无所适从。

南荛想了想,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再恭恭敬敬地朝他的背影跪下叩拜,低声道:“多谢大人好意。民女只求大人秉公断案,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眼前的人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径自说出内心最诚挚的想法。

严詹眼见着裴?为她费心打算,今日出宫后又一直守在暗处陪着她,最终到了这一步,还是被拒绝了。

许久未听裴?开口,严詹不禁偏头看去。

监牢幽暗,男人的侧脸俊挺而冷漠,一缕光打在侧脸上,于鼻梁处切割下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线,光下那双黑眸忽明忽暗,情绪难辨。

袖中之手,早已攥得骨节泛青。

-

严詹跟在裴?后头,一路穿过抄手游廊。

夜深人静,灯笼被北风吹得摇摇晃晃,前路昏暗,雪沫扑面,沿途积雪湿滑,走得太快便极易摔跤。

严詹一边抬手稳着头顶上的官帽,一边追着前头走得极快的裴?。

“下官觉得殿下拒绝也是人之常情,哎,您走慢些……公主从前就是这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严詹只当裴?是被她激怒,边追边说。

“没生气。”

“本来也不该生气,您在她眼里也就是个陌生人……”

裴?已行至书房外,听到这句,脚步骤然停顿。

他笑了声,“是,陌生人。”

他分明像是在笑,却莫名让人听了心里发憷,右手骤然使力,推开紧闭的门扉,风雪卷着广袖直直往里灌,震得门扉吱呀乱晃。

裴?缓步走进黑暗,掖袖点灯,一簇火光在眼底猝然跃起。

“让你查她的事,有结果么?”

严詹忙道:“查到了,公主这些年身子不好,看过许多医者,有部分已经找到,下官正在叫人整理,到时候再依次向他们打听公主的事。除此之外,她这一路来洛阳,也着实是不易,几度被歹人盯上,好在有惊无险。至于来洛阳后,她击登闻鼓前,还去见过一个人。”

“谁?”

“陆恪。”

裴?对这个名字倒没什么印象,连对应的脸都想不起来。

严詹已解释道:“这陆恪,现任大司农属官均输令,祖籍青州,其父陆劲也称得算当世名儒,数年前,陆恪才入京为官。陆家上下在朝中一向低调谨慎,不贪功不冒进,没什么存在感。”

“继续说。”

“陆恪与段浔,少时同住青州,有同窗之谊,私交甚笃。下官今早审讯时特意问过公主,公主说段浔出征前给她留过信物,倘若段浔此去不回,殿下便可手持信物投奔他人。下官猜,她所说之人就是陆恪。”

陆段两家,的确是有些交情。

不过,段家如今身处漩涡,朝中多数人装聋作哑,陆家上下皆低调行事,在朝中缄口无言,想必有心无力,只求明哲保身。

随着严詹说话,裴?已经不紧不慢地点亮了第七盏蜡烛。

书房内顿时明亮如昼,敞开洞橱内挂了幅女子丹青图,也在次第燃起的烛光中一寸寸变得鲜活起来。

他侧目盯着那画,半晌才垂睫,语气无甚起伏,“你明日把陆恪叫来,记得暗中行事。”

严詹低头应是。

-

南荛蜷坐在监牢里,头脑昏昏沉沉,忽然听到脚步声迫近,到她这间牢房外便停住了。

她自混沌中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到来者时颇为惊讶。

“陆公子?”

“弟妹。”

陆恪穿的是身竹青色常服,身后跟着几个狱卒,他隔着牢门望着她,笑了笑,“别来无恙。”

狱卒打开牢门,陆恪走了进来,等他们锁好门离开,倒也无所谓这地儿干不干净,随意一撩衣袍,坐在了南荛跟前的烂草堆上。

南荛惊怔问:“你怎么会来此……”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