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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恪简直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反复扑了个空的陆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咬牙切齿地想着,逮着这小子真是不容易。
好在他一番打探,知道召段浔入宫的是皇后。
有皇后娘娘在,应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陆恪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越想越觉难受,浔弟出征前写信委托他好好照顾南荛,他就是这么照顾的?他怎么就做了这么个荒唐事儿?太对不住兄弟了,居然一步步眼睁睁看着浔弟的夫人变成了丞相的夫人,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他今日非得把这个事儿说清楚不可,君子义以为质,得义则重,背义为辱。他自幼饱读圣贤,怎能如此荒唐地对不起兄弟?!
陆恪干脆一撩袍子,蹲在皇宫门口了。
大抵是他的表情看起来过于晦气,连带着戍卫宫门卫尉都禁不住频频瞥他,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叫陆恪这么个蹲守法,还真就蹲到段浔了。
那小将军去了长秋宫,又去面见了圣上,终于在司马门一路骑马而出。
陆恪听到急促若鼓点的马蹄声,急忙抬头,果然看见那少年眉目沉冷,驱马朝宫门外冲来,人马俱是不羁之势。
“浔、浔弟......”
陆恪急忙冲过去拦,只来得及说了几个字,便见那少年丝毫没有任何勒缰停下的意思。
“快停下来,段浔!是我啊!我有事跟你说......段元昼!你等一下......”
陆恪满脑子只想着,这回千万别让这小子给跑了,情急之下狠狠咬牙,竟然直直冲向马前,横臂去拦。
段浔骤然眯眼,猛勒缰绳,战马前蹄陡然高高扬起,发出长长嘶鸣之声,马蹄距离陆恪面门不过几尺之距。
陆恪被惊得腿软后仰,跌倒在地,未曾想又扭着了先前伤过的腰,一边倒嘶冷气,一边忍痛抬头。
只见高大骏马上,少年将军眸光冷冷,朝他睥来。
见是熟人,他面色才稍稍变化。
“陆兄?”
“浔弟。”陆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朝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可算是让我等到你了。”
萧令璋这几日精力匮乏,与周潜浅浅交流后,又同皇祖母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出宫。
小舅舅邓?与她同行,对她提及才听到的事,“段家这个小公子近日风头盛,今日他大闹廷尉的事传得人尽皆知,都以为他进宫面圣会被责罚,没想到陛下只是罚俸便浅浅揭过。”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萧令璋鬓角金钗摇晃,上嵌明珠,流光溢彩,仪态极是美丽端庄,面上不露声色,微微含笑道:“看来陛下很是满意这位段将军。”
“是啊。”邓?低叹。
皇帝提拔谁,都跟他们家没有关系。
萧令璋又道:“先前孙愈风头颇盛,如今在其衬托下,已经无人问津了。”
“孙愈?”邓?嗤笑:“臣早说了,此人才能一般,先前立功,八成就是瞎猫碰死耗子,陛下此前选他,估计也是太心急了,实在不知选谁的好。眼下这个段浔,才恰恰是对了陛下胃口。”
“殿下有所不知,单是先前将其封平襄侯一事,都引得御史台大肆上谏,闹了好些日子,最后还是陛下执意如此,加上丞相未曾直言反对,此事才成了。
萧令璋笑了笑,“是吗。”
她知道,朝堂一定会有不少人反对段氏。
毕竟经过之前的段氏被诬陷谋反之事,朝中诸多本与段家交好的官员也相继受到牵连,即使之后段家得以昭雪,可那些事,依然如阴影一般盘踞在众人心里。
裴没有反对?
他要么是不把段浔放在眼里,要么是更留有后手罢?
邓?又道:“段浔就是年轻了些,资历尚浅,陛下不便大肆封赏,不过迂回的方式多了去了,陛下今日下旨,三日后邀众将在广成苑春狩,届时丞相想必也在,殿下身为长公主,按理也该和丞相同去?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
萧令璋本在往前走的脚步,霎时停顿了一下。
她听出舅舅话中的试探之意了。
萧令璋虽是长公主,但现在和五年前不一样了,帝位已定,皇帝正当风华正茂,而五年时间,足以让很多人对她轻视遗忘。
她接下来怎么做,取决于她心里是如何打算。
萧令璋倘若已经累了、认命了,只想平安度过余生,她只需要整日在长信宫和丞相府两点一线地过日子。
但如果,她还想为自己和邓家谋算什么,不想完全依附于装,她就应该多出去活动活动。
萧令璋当众露面的机会太少,上回还是冬至宫宴上让文武百官瞧见过一次。
裴?是她夫婿,她身为公主,和裴并肩出入各个场合,再正常不过。
即使段也在。
即使表看似对她关怀备至,实则处处紧盯,他又何止是在朝政上霸道专权?
此刻正说着,宫道尽头逐渐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狄钺。
对方此刻是驾车过来接她回府。
萧令璋其实在恢复身份当日,便早已配有长公主规制的车驾,不过,裴次次都用带着丞相府标识的马车往来接她,就像是在霸道地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一样。
萧令璋彻底停下脚步。
她面色有异,天生上扬的眼尾映着鬓边金簪,竟透出几缕凌厉冷意。
许久,她才对身侧肿道:“我会去的。”
虽然,她已经能想象到当日会是什么情况了。
萧令璋如常走近马车,在侍从搀扶下进入车内,狄钺对公主行礼后,驱车调转马头。
寂静的宫道里,马蹄声和车辙声清晰入耳,萧令璋找着华美而宽大的袖摆,垂目静思。
谢明仪说的没错,她即使暂时藏身于幕后,可她早晚要面对这一切,躲不掉的。既然躲不掉,她真的要在广成苑和段浔相认吗?
若他知道他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妻子,会怪她抛弃他吗?会觉得她背叛了他吗?
无论他怪与不怪,都一定会愤怒伤心吧?
萧令璋自知母族邓氏,夫君为丞相,得帝王忌惮防备;而段浔,是皇后段氏子,正得圣宠。
在别人眼里,他们不该有关系。
段浔大闹廷尉,便可见他有多放不下她,若是那样重要的场合猝然相见,万一段浔情绪失控,让人察觉出异常来,对她和他都不好。
也许最好的情况,是她能提前将真相告知于他。
可该如何告知?
通过皇后?不行,萧令璋暂不确定皇后对她的态度,也许段浔信她,但皇后久居宫闱,深知人心难测,若她是皇后,也未必会信这个已经是丞相夫人的公主。
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就是南荛。
若是派人去暗中告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之后她又该如何和段浔约见?若是派舅舅那边的人去告知段浔,段浔会不会信他们?还是会反以为其中有诈?
此外,也有被裴发现的风险,或许裴早就料到她坐不住,就等她出手......
萧令璋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她的顾虑太多。
诸多思绪堆积在心头,便如千丝万缕,理不清楚。
就在此时,萧令璋身下的马车骤然晃了晃,她险些没坐稳,伸手扶住车壁。
像是车夫勒马急停。
她微微蹙眉,正想出声问外头是什么情况,就听到狄钺的冷叱声:“你是何人?此乃丞相府车驾,还不速速让开!”
紧接着,另一个令她极为熟悉,近乎魂牵梦萦的声音响起??
“是吗。”少年的声线冰凉如水,懒散中透着冷意,“在下今日要求见丞相,要拦的便是丞相车驾。”
萧令璋猛地抬头。
“放肆!找死!”
狄钺怒不可遏,唰地拔出腰后佩剑。
二人交手起来。
萧令璋听到了激烈的刀兵相接声。
她一时大脑纷乱,这是什么情况?今日之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皇后不是已经插手了吗?为何段浔还会冲过来拦她车驾?
不等她有所反应,车外刀兵声极快歇止,像是顷刻便决胜负。
马蹄声逼近,有人以剑猛然挑起了车帘。
有光倾洒进来。
她茫茫然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