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怎么办?我还想再听一遍。”
“夫君,夫君,夫君......”她一声地唤着,笑眼弯弯,“听够了吗?”
段浔抬起头,灯笼彻底照亮了那半张脸,他睫毛浓郁,冷白如玉的脸庞饱含笑意。
“阿荛唤我,就算听一辈子,也听不够。”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再度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的唇瓣很凉。
一边亲,眸光一边锁定在她的脸上,他视线灼热,带着强烈的侵略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萧令璋笑,放松身子,轻轻伏在他肩上,嗅着他衣袍上携带的松竹般的清冽气息,很熟悉,亦很安心。
段浔最喜欢看她笑,手指一遍遍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鸦鬓。
二人静了许久。
“
阿荛。”
“嗯?”
段浔笑意微敛,低声道:“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他指的是她遇刺的事。
提及此事,萧令璋低声道:“陛下要给我增派府兵,恐有他意。”
“阿荛已经看出来了。”他笑道:“届时府兵定是从城门校尉那边选,陛下想在你身边安插自己人,以备来日对付裴凌。”
她心底微微一沉。
果然。
“但我骗了他。”
段浔话音一转,说这话时,眼底带着丝狡黠。
他们表面上是敌人,不在皇帝跟前装作要对付她,又怎么让所有人相信呢?
段浔绝不会伤害她。
即便以萧氏皇族的立场考虑,必须铲除权臣裴凌,也不该以胁迫一个女子为代价,何况萧令璋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她才是先帝留存于世的唯一骨肉。
段氏满门,昔日忠君爱国,他父段?忠心耿耿,但段浔和他父兄不同,自亲眼目睹父亲在乱军中惨死后,他便觉心灰意冷。
与其说忠君,倒不如说,他更想天下太平,将来战乱终止,河清海晏,再无这些陷害忠良、黑白混淆的事发生。
若不是阿姊是皇后,他不得不去争,他甚至有种带着阿荛远走高飞的冲动。
我们跑到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长相厮守好不好?
可他也明白,阿荛不会走了。
那便让他守着她,无论何种身份,只要他在,谁都别想利用她。
“我给陛下举荐之人,皆是我认为品性正直、值得信任之人,阿荛可放心用他们,你若实在不放心,也可寻机试探他们。”段浔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这是他们的名字。”
萧令璋先前就极为迷惑,皇帝骤然做出此举,不像以前的风格,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收下字条,定了定心神,抬眼嘱咐道:“你也要小心,刺客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她起初觉得,刺客九成是裴安排的。
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像了。
如果是裴?安排的,皇帝给她赐府兵,岂不是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会提前想好对策吗?怎么还会在朝议时答应了?
裴不至于这么笨。
萧令璋沉吟片刻,突然问:“阿浔......先前你父在战场上遇难......你怀疑过吗?”
本来,萧令璋是想有把握了以后再和段浔说这件事的,事关阿浔的亲人,她怕当面提及,既惹他难过,又动摇他的心志。
虽然时隔这么久,但萧令璋还记得杨肇得意洋洋时说漏嘴的情景,她一直没有忘记去查这件事。
段浔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
黑暗中,他下颌骤然绷紧,指骨攥紧,眼底情绪急遽翻涌起来,许久才缓缓道:“我怀疑过。”
并不止是怀疑。
只是,这毕竟是段家的恩怨,他不和阿荛主动提及,并非不信任她,只是她已经为段家牺牲过了,这件事,他不想再让她卷进去。
他要亲手报仇。
他冷声说:“我阿父战死,有孙愈的手笔。”
萧令璋眼皮骤然一跳,听他这么说,便立即伸手,攥向他捏拳的手,触碰到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段浔怔了怔,垂下睫毛,手指缓缓松开,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安抚般地摩挲着。
“阿荛想说什么,便直说吧。”他道。
萧令璋轻声道:“我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孙愈背后的人,是杨太傅。”
另一边。
裴?刚刚新得了一把琴。
底下人总会企图讨好他,送他一些东西,奈何装对金银财宝无感,既不收没人,也不私收贿赂,授人以柄。
唯独今日这把琴,令他心底微微一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抚琴了。
从前的萧令璋,也爱听他抚琴。
其实裴?几乎不曾放低身段讨好过谁,年少时恃才傲物、心高气傲,如今身居高位了,更加不假辞色。
唯独产生过讨好她的念头。
可一想到凑到她跟前会被她拒绝,他便心生抵触,无论劝诫自己多少次,他还是难以忍受她的疏离。
可这样不对。她就要去公主府了,倘若他再不主动做些什么,今后便难了。
裴盯着那琴看了很久很久。
他罕见地放下繁重的公务,带着琴去找她。
本以为这个时辰,她应该在寝居里,没想到听人说她出去散步消食了,裴并未多想,随口问:“可知公主去了何处?”
绿盈垂着头答道:“公主先前进了梅林,便没有再让跟着......”
梅林?
裴没想到她竟然去了那个地方,她明明知道,那是他以前怀念她的地方。
异样之感在心底扩散,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可说的期待,裴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梅林的方向走去。
梅林外,谢明仪来回踱步。
忽然远远看到有光亮起,她心底突地一跳。
糟了。
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