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花一晕,彻底让唐彩凤爆发了,她连吼带叫的辱骂袁老太和袁秀英,一时间场面瞬间扭转,袁老太和袁秀英不敢说话了,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道:“快送小花去卫生所!快快快,别把娃娃耽误了!”
几乎在话落的瞬间,袁国已经抱着晕倒的袁小花冲出去了。
唐彩凤也跌跌撞撞的跟过去,袁大山和袁小山躲在屋里面,趴在窗户上看窗外的闹剧,兄弟两人面面相觑,袁小山小声道:“哥哥,咱们帮着奶奶骗爹,爹现在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们?”
袁大山说:“不用怕,奶奶说我们是男孩,袁家还指望咱们传宗接代呢,爹不可能打我们。”
屋外面,赵桂兰和袁秀英就算再不愿意,还是被妇联队的人带走了。
林兵抱着被褥从宿舍过来的时候,闹剧已经结束了,他满头雾水的看向从袁家出来的姜梨,好奇地问:“嫂子,袁家出啥事了?”
姜梨三言两语把袁家的事概括了一遍,林兵闻言,淬了一声:“袁营长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姜梨觉得林兵说的这句话真不错。
是被驴踢了。
林兵把被子抱回屋里,王团长跟姜梨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他得去找十六团团长胡佑民,把这事告诉他,袁国是十六团的人,这事传出去打的也是十六团的脸,怎么说他跟胡佑民也是十年的老兄弟了,让他们团的政要好好教育教育袁国的思想。
王团长一走,范知学和林兵也走了。
家里就剩下姜梨和宋川,小院里亮着灯,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宋川把院门关上,转身看了眼回屋的姜梨,外屋的门没有门帘,每个房间的卧室没有窗帘不说,连纱窗都没有。
人一走,桌上摆了不少空盘子,姜梨把筷子收起来,正要抱着盘子去厨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先一步从她身侧伸过来,端走了桌上摞起来的盘子和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姜梨头顶传来:“你去洗澡,剩下的我来收拾。”
姜梨:???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宋川:“你确定?”
男人直接拿走她手里的筷子:“暖瓶里有热水,水不够了跟我说。”
宋川进了厨房,姜梨才回过神来。
家里有两个暖瓶,里面装满了热水,姜梨从来到海岛后就没去过澡堂,不是她不愿意去,是没洗澡票,宋川压根没给她,她每次洗澡都是在家里将就,姜梨拿着搪瓷盆进了屋,又把暖瓶提进去,搬了个小板凳躲在墙角处,站在这里,从外面窗
户看不见她。
之前她去供销社买便宜的布料当窗帘,最便宜的卖完了,后面去了几次,供销员都说最便宜的还没送过来,好的布料又太贵,她手里钱不多,真怕折腾完了还没工作,到时候又得厚着脸皮找宋川要钱。
晚上屋里还是有点凉,姜梨哆嗦的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去大布包里翻了翻,她来海岛的时候带的衣服不多,春夏季的衣服就带了两件,剩下就是几件冬季棉衣,屋里面除了一张床,连一张桌子都没有,房间四面都是老旧的那种砖头,
砖头和泥巴严丝缝合,一抬头,上面是黑漆漆能看见顶的横梁。
一眼望去,除了破旧还是破旧。
姜梨端着搪瓷盆出来的时候,宋川已经洗完了锅碗,屋里也没他的身影,她端着盆走出院子,看见宋川单手插兜站在屋檐下,男人右手指夹着烟,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和白色军裤,裤腰上系着皮带扣,衬的男人的腰身瘦有力,他个头高,后背
宽阔笔直,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向姜梨,然后将烟叼在嘴里,自然的接过姜梨手里的搪瓷盆。
“刚洗完澡别吹风,容易感冒,你进去躺着去。”
姜梨看着男人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和锁骨,袖口挽起来,露出遒劲有力的手臂,小臂上青筋血管交错,延伸到手背,男人手腕上带着一枚全钢手表,在这个年代,这枚手表价格不菲。
姜梨怔怔的看着端着水倒到墙边下水沟的宋川,心口涩的发麻。
出海回来的宋川,没了先前与她针锋相对的刻薄,多了对她的关心和包容,竟然和小叔像极了,让她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宋川还是小叔。
“还愣着做什么?”
宋川手指夹着烟弹了弹烟灰,将搪瓷盆递给姜梨:“进去吧,我抽完这支烟就进去。”
姜梨回屋关上门,上/床前,又趴在窗户上看了眼外面的宋川,男人抽完烟,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碾灭,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这边看了眼,姜梨一惊,刷一下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脚后跟撞在窗沿下,疼的倒在床上抱着脚后跟
痛呼。
真是的,没事偷窥这个狗男人干什么。
这下遭罪了吧。
...
这一晚袁家注定不平静,袁小花被袁国抱到卫生所,梁主任赶紧给袁小花做了一番检查,最后的检查结果是袁小花严重营养不良,头皮也被赵桂兰扯的破了点皮,脸蛋被扇了好几巴掌,这会右边脸又红又肿,要说这年头很多人都营养不良,谁
家都缺粮食,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
唐彩凤坐在床边抱着袁小花,哭的嗓子都哑了,冲着袁国喊:“小花要是有个啥事,我跟你们袁家没完!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我的小花讨回一个公理!我要去革委会告你们,去公安局告你们,再不行我就去中央告你们!”
唐彩凤脑子晕乎乎的,此时说的话全是凭本能。
袁国站在病床前,眼眶猩红,眼里聚了许多泪,他沉默了很久,对唐彩凤说了句:“对不起,是我亏待你和小花了。”
“对不起有啥用?对不起我闺女就能好吗?!”
唐彩凤抓起病床的枕头砸向袁国,嘶吼着让他滚。
这一晚袁家闹得动静挺大的,不到一晚上就传遍了家属院,第二天一早家属院就传遍了一条消息,赵桂兰和袁秀英被带到革委会学习十天的思想教育,这十天她们都在革委会的小房间里吃住,而且不是白给她们吃的,需要家里提供粮食,袁营
长给她们交了粮票就去卫生所找唐彩凤母女。
袁大山和袁小山在家里待了一晚,没人管他们。
姜梨睡到天亮才起,她爬起来穿上衣服,出去的时候看见宋川端着两碗酸汤面出来,一碗面上盖着煎鸡蛋,一碗面没有,想到之前宋川两次早上起来都自己做面一个人吃,没想到今天发好心还给她做了一碗。
宋川:“暖瓶里有热水,洗漱完过来吃饭。”
姜梨:“哦。”
她快速洗漱完坐到桌上,看了眼自己有煎鸡蛋的一碗面,又看了眼宋川的碗:“你是不是拿错了?”
宋川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掀起眼皮看她:“哪错了?”
姜梨抿了抿唇,将面前有煎鸡蛋的碗推给他,生怕她吃了这碗面,回头这狗男人又说你吃的鸡蛋也是我宋川的。
*JI......
男人将面推过去,眉峰压低了些,垂眸时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戾气:“没拿错,你放心吃你的。”
那天这具身体的人就站在桌前,对姜梨说出尖酸刻薄的话,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戳在宋川身上,这件事从姜梨嘴里说出来和真实的记忆展现在脑海的感觉完全不同。
姜梨拿起筷子搅了揽面,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就不客气了。
五十年代末,物资匮乏,食物紧缺,好在这里是部队,还在海边,食物方面不会太缺,倒是城里面食物短缺厉害,城里没有种地的地方,吃的全靠买,食品站一断粮,整个城市的人都得饿肚子,农村还好些,地里好歹能种出点东西,但一家要
是人口多了,也得饿肚子,有的成年男人去地里干一天活,一天的口粮就两个窝窝头。
那三年死了多少人,完全没法统计。
这些姜梨都是听郑丞的奶奶说过的,她老人家是真正从那个穷苦的年代熬过来的。
宋川吃完一碗面,姜梨还在搅着面条,他问了句:“在想什么?”
男人声音低沉清润,带着特有的磁性,和小叔的声音如出一辙,姜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在想郑奶奶。”
话刚说完,姜梨忽的反应过来,这个宋川压根不认识谁是郑奶奶,她抬起头,便见男人只是皱了皱眉:“是你们村里的老人?”
姜梨顺着他的话点头:“嗯。”
宋川看着小姑娘说完就低下头吃面,明摆着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快速吃完端着碗起身走进厨房,靠在灶台边,取了根烟点着,烟雾溢出薄唇时,男人自嘲的笑了声。
这小妮子都到这边来了,还惦记着郑丞那小子。
吃过早饭,姜梨主动要洗锅碗,宋川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提着背篓,里面装了不少海鲜,姜梨差点把这事忘了,她洗完锅碗跑出去,就见宋川蹲在井边冲洗海鲜,幸好现在才四月份,不是大热天,不然这些海鲜全得坏。
姜梨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伸手戳了戳坚硬的海螺和小龙虾:“怎么还活着呢?”
她不懂这些,就是好奇,这些海鲜离了水,一天一夜了竟然还好好地。
宋川看了眼戳在海螺上的纤细手指,眸色深了几许,解释道:“唐嫂子把背篓放在装满水的大缸里。”
姜梨了然。
难怪呢。
她拿起一个海螺观察:“你今天不去团里吗?”
“我出海了一个多月,组织上放我三天假。”宋川将洗干净的海鲜单独放在盆里,起身去厨房拿刀,把姜梨捡的十条鱼清洗干净,划破肚皮,均匀的抹上盐,找来挂钩将鱼挂在细绳上晾晒。
背篓并不大,海鲜也就装了半框子,十条鱼一拿走,也没剩下多少。
姜梨:“还记得我上次做的麻辣小龙虾吗?我中午再做一次。”
宋川有这具身体的记忆,颔首道:“可以。”
他收拾完海鲜,把水泼到墙角的小水沟,看了眼蹲在井边戳着小龙虾玩的姜梨:“我出去一趟,等会回来。
姜梨不问他去哪里,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管他去哪里,只要不给她找事情就行。
姜梨把海鲜一个个捡到盆里,中午准备好好做一桌海鲜大餐,她在厨房大刀阔斧的忙活,厨房里浓郁的香味顺着窗户飘出去,别说别人了,姜梨都馋坏了,她先吃了一个麻辣小龙虾解馋,又开始做香辣水煮鱼片,厨房里不断烧着火,嘴里吃着
辣乎乎的小龙虾,姜梨脸颊都冒汗了,发丝零零散散的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好吃!
嘴里寡淡了这么多天,今天总算又解馋了。
香辣水煮鱼片刚做出来,外面就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哎哟,宋团长,你媳妇在家里做啥好吃的呢,我大老远就闻着味了,还真别说,我在岛上待这么多年了,还没闻过谁家做的饭有你媳妇做的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