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溪拉着温竹君的手,焦急道:“竹君?竹君?快别愣着了......”
她朝青梨喊,“快快快,给你家夫人备马车。”
琥珀看了郑溪一眼,眼里带着探究,屈膝行了个礼。
又朝温竹君道:“外头有马车,不用备了,夫人,您快跟我走吧。”
温竹君吁了口气,又深呼吸使自己清醒,“好,那我们快些去,郑溪,你今天先回去,改我们再约。
郑溪连连点头,“你快去吧,我正好回家一趟。”
温竹君跟着琥珀上了马车。
前脚刚走,后脚安平侯就到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日渐圆润的脸上被晒得通红,安平侯喘了半天,才把一口气给喘匀。
“你们,你们夫人呢?”
门房挠着头道:“夫人去东宫了,刚被接走呢。”
安平侯一拍大腿,“哎哟”了一声,又赶紧掉转头往家跑。
东宫里的景致依旧没有变化,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一草一木皆赏心悦目。
太子妃正等着她呢。
温竹君不忘礼节,屈膝行礼后才急急道:“太子妃,霍云霄他,他怎么了?”
太子妃赶紧托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你先别急,听我跟你说,伯远跟着胡大人在定州河段,此时正是汛期,巡查的时候,出了乱子,伯远是为了救三皇子,掉进了河里......”
“什么?”温竹君面色一白,陡然激动地站起身,“他,他掉下去了?”
掉进了恰是汛期的河里?
太子妃也很是担忧,“伯远不会有事的,太子已经传了信,快马加鞭,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捞人……………”
温竹君听她的意思,就是会尽力去找,但找不找得到另说,那可是汛期的大河,奔腾喷涌,天之造化,非人力能阻止。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她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乱子?三皇子出了什么危险呢?”
需要霍云霄来保护,那说明这乱子不小?巡查河岸到底闹出了什么事儿?
“当地的一名官员被杀,”太子妃面色也很难看,“据说是个好官,百姓有些激动,巡查的时候就碰上了......”
温竹君面色冷凝,很快便听明白了,无非就是派系争斗,或者分赃不均,再有可能,就是当地官员自己做出来的戏了。
她十分冷静,“所以,霍云霄掉进河中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太子妃看她的眼神带着打量,似是在看她为什么如此冷静,寻常女人听到这种消息,压根不会记得要问这些问题,光是哭就要哭好久。
“是三天以前。”
温竹君的腿软了一下,三天,霍云霄掉进河中已经三天。
“没有消息吗?"
太子妃摇摇头,“已经传信回来,说是在尽全力搜救,具体结果还得等。”
温竹君愣愣地坐下,是啊,还得等,古代没有电话手机,没有网络,只能干等。
太子妃宽慰她,“伯远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吉人天相,老天不会让他出事。
“是,”温竹君恍惚地笑了声,“他吉人天相,肯定有菩萨保佑他,又或许是什么世外高人恰好看到,救了他,他吉人天相…………"
她看多了各种带着借口的意外,至于什么神仙菩萨,那是属于主角的,不属于他们。
太子妃好好宽慰了一番,又让她千万放心,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搜救了,一定不会出事。
她看温竹君恍恍惚惚的背影,面上有些迟疑。
内室里,太子忽然转了出来,长腿迈动,须臾笑道:“伯远这傻小子,走运娶了个聪明的,难怪......”
“难怪什么?”太子妃缓缓坐下。
太子隔着雕花窗牖看到温竹君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摇了摇头,“聪明女子可不好糊弄,那小子会变,看来是真上心了。”
不然以那小子的性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打得他吐血,也能梗着脖子吼。
太子妃叹了口气,“这是好事,不过,伯远连个血脉都还没有呢,你可别真让他出事。”
太子弯唇淡淡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温竹君直到回家,脑子里都是一片冷静,她没有多想一点,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被动接受,从长大到出嫁,都在接受安排。
今天这种局面,她不是没有预料过,只是来得太快,她有点没缓过来。
脚下一个趔趄,幸好丫头扶住了。
付淼正坐在窗边,托腮张望,看到温竹君的身影踉跄出现,连忙叫道:“回来了,三妹妹回来了。
温菊君跑着迎接,带了哭腔,“三姐姐,三姐姐,怎么样了?姐夫还好吗?”
温竹君一愣,扭头看到一屋子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平侯满头大汗,夫人面色冷肃,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大嫂都是一脸的担忧。
“父亲,母亲?”温竹君白着脸色,诧异道:“大哥哥,二哥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走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
“竹儿,你父亲正巧在御前伺候呢,听到这个消息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换班,一出宫就到了你这,才知道你去了东宫,回家就跟我说了,我也着急死了,你父亲就想来看看你,我也索性跟来了。”
安平侯捏着帕子擦汗点头,看着女儿满面苍白,眼神呆滞,不由很是心疼。
“他不会有事儿的,竹儿你别担心啊,千万别担心。”
温春辉也连连点头,“竹儿,三妹夫本领大,不会有事儿的,你千万别担心,皇上也很重视,还立刻拟召了,吩咐沿岸都盯着呢。”
毕竟有个为救三皇子的名头,皇帝就算做样子也得下令。
温竹君望着一屋子关心她的人,有些怔怔,也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因为她没有悲伤,也没有心急,她很平静,如同当初知道要嫁给霍云霄一样,心情宁静,毫无波澜。
但看着一张张担忧的脸,虽说这里头或多或少有利益掺杂,但她也明白,有就很好了。
她知道这样子不行。
“父亲,母亲......”她说着哽咽了,垂下头擦擦眼角,还换了下鼻子,“我没事,太子妃也说了,太子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他,我知道,他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
演了那么多年,许多反应都已经是本能。
她知道该怎么应对,但心里很复杂,也有些怅然,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本意,还是虚情假意。
夫人拉着她的手,察觉她的手冰凉,又见她小脸苍白,已是六神无主,不由叹了口气。
毕竟年纪还小,再聪明,遇到事儿也会惊慌失措。
她小声道:“你别担心,总归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娘家跟哥哥姐姐呢,别怕,也别担心,知道吗?”
温竹君努力挤出一点笑意,“母亲,女儿心里都懂的。”
“三妹妹,”温春辉拍拍她的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大哥哥。”
温竹君这会儿的心渐渐有了点温度,虽说这十多年一直随波逐流,听凭摆布,但她运气不错,收获的也有真情。
付淼很能体会温竹君的心情,才成婚不到一年呢,听夫君说,三妹妹跟三妹夫感情不错。
她很是亲昵地牵过温竹君的手,轻柔道:“三妹妹,要不今晚回家住吧?好不好?家里有父母,还有哥哥弟弟,还有你姨娘呢。”
安平侯立刻接话,“是是是,竹儿,咱们回家住,你大嫂都开口了呢。”
温竹君呆呆地看着他们,好半晌才回神。
“哦,不了,大嫂,"她脑子虽然空白,但思绪丝毫不乱,考虑十分周全,“父亲,我不能回去住,这个消息在玉京都未传开,情况也未明,我得稳住,不然姨母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崩溃的,还有我姨娘,这个消息绝不能说给她听,她是个直肠
子,没有花心思,要是突然知道,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呢,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
夫人闻言便也点头,她对这丫头,总是要高看一眼。
“看到你还冷静,我心里就放心多了,好孩子,千万别多想,要是这里住得不舒服,那就回家住。”
她拉过看起来好多了的小女儿,摸摸她的头发,小声嘱咐,“你好好陪陪你三姐,多盯着点,知道吗?”
温菊君用力点头,“母亲,您放心,我知道。”
温竹君冷静自持地一一应付,没有一处错乱。
等到人都走了,夕阳收尽最后一缕余晖,暮色降临,尚且还是鸭壳青的天上,月亮就已经冒出来了,清清冷冷的。
“夫人,夫人?”青梨看她又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赶紧去扶,这才察觉她手心全是汗,还冷冰冰的,“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温菊君也着急地冲过来,眼中含泪,“三姐姐,你没事吧?”
她朝外头喊:“来人,快去叫大夫。”
温竹君茫然地扭过头,轻轻挣开她的手。
“我没事,不用叫大夫,青梨,你去厨房看看,今晚的菜要是没定,就做水煮鱼,要辣的,还有炒个肝儿,我爱吃嫩的,哦,四妹妹爱吃韭菜炒鸡蛋,记得要用她种的韭菜炒......”
青梨和温菊君对视一眼后,俱是一脸的担忧,温竹君一向冷静,万事皆有应对,但此时太过冷静,反倒吓人。
她招手唤来了一个小丫头,“你赶紧去外院,让人去铺子里将玉桃姐姐唤回来,就说有要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