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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历史深处的凝视(1 / 2)

在二道拐小学里,一家五口人坐在堂屋里聊天,侯海洋缩在一边,听姐姐和姐夫讲大学以及广东的龙门阵。随着姐姐的叙述,他脑子里想象出在大学读书的画面,这幅想象的画面是在中专校院基础上的放大,里面很有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味道。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张沪岭、侯正丽和侯海洋一起去看工地,老两口留在了屋里。

杜小花道:“看样子,二娃要跟着姐姐到广东。段燕读了卫校,她愿意去广东,我家二娃读了中师,也可以去。

侯厚德道:“段燕和二娃不一样。其一,她读的是卫校,卫校是技校,和中专还是有区别的其二,她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二娃是正式的教师其三段燕是女人,以后嫁个人就衣食无忧,二娃是男人,要立业的,必须得靠自己。”

杜小花知道这一对父子俩都是犟拐拐,她只能两边劝说:“二娃在村小工作不如意,与那个副校长有矛盾,他是存了这个心思。”

说起新乡的事,侯厚德的火气就涌了出来,道:“这是自毁长城,不知珍惜,不可原谅,若是继续保持这种处事方法,不管走到哪里都吃不开。不换思想,以为换个环境自己就行了,这是白日做梦。”

在河边工地上,侯家姐弟也谈到此事。

侯正丽道:“一般人到广东去打工,都只有进工厂,最初几年都要经过九九难,段燕跟着我们,自然就免去了这些磨难。段三聪明得很,算盘打得精。沪岭,她这种卫校生,能做些什么”

张沪岭对此事很无所谓:“段三与侯叔关系深,我们肯定要帮忙。先到你的装修公司做点内务,若是有悟性,再安排她进其他公司。”他又对侯海洋道:“海洋,你到了广东,也得从最基层做起,要做好吃苦准备。师傅领进门,修行要靠自己,我相信你比段燕有悟性。”

侯海洋成绩从小优秀,向来没有把段燕放在眼里,道:“年轻时候吃点苦算什么,我绝对没有问题。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我没有专业,不晓得能做啥子。”

张沪岭笑着鼓励道:“有专业就当工程师,没有专业才能当老板。”

三人边走边谈,到了山顶,向下俯视,视线顿时开阔起来。山脊一侧有一条蜿蜒小河,如玉带一般明亮,另一侧则是郁郁的树林以及规整的农田。

山风吹来,张沪岭头发在风中飘动,他脸庞光洁白哲,眼眸乌黑深邃,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侯海洋仍然留着打篮球时的寸头,脸部棱角分明,修长高大略显粗犷。侯正丽一手挽着弟弟,一手挽着男友,此时,她感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张沪岭是从百忙之中抽一天回到侯正丽家乡过春节,与未来的岳父母见过面以后,待了一个晚上,他和侯正丽便离开柳河镇。

段三爱人原本想搭乘张沪岭的小车,送女儿到巴山县城,段三拉着她,道:“你将燕儿送到巴山还得回来,想开一点,燕儿跟着侯大妹出去,至少她不会被关到看守所,而且去广东的车费都可以节约了。”

段三爱人拼命忍住眼泪,当汽车轰鸣声响起来,看到车窗内女儿抹起了眼睛,段三爱人再也不控制不住,放声哭出来。

侯海洋目光追着小车的后影,他没有伤感,在心里暗自下着决心,道:“我迟早会过去,在广东留下重重的一笔。”

张沪岭和侯正丽离开以后,二道拐就如被拉长的橡皮筋,失去了外力,恢复了正常。侯厚德脸上的笑容被北风吹走,板成一块,冷冰冰的,总是一副j限铁不成钢的神情。侯海洋则我行我素,打打篮球,跑跑工地,尽量回避与父亲见面。

父子俩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互相说话。这就苦了杜小花,她一会儿去劝丈夫,一会儿劝儿子,两边撮合。

在寒假期间,侯海洋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秋云,偶然间也会想起吕明,总体来说,想念秋云的时间明显长于吕明。唯一让他感到不爽的是以前在与吕明交往时,他会通过写信来排遣思念,如今思念秋云时,他无法打电话,也无法写信。

十来天的时间转眼即过,很快到了学校集中时间。

在这十来天时间里,杜强接连打了好几个传呼,催要尖头鱼。侯海洋哼哼哈哈装傻,强调在春节期间收不到尖头鱼。他拒绝杜强,价钱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杜敏餐馆被砸一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他始终怀疑与杜强有关,心里生出一个大疙瘩,让他对杜强由感恩之心变成了怀疑之心。

除此以外,再没有人来麻烦侯海洋。侯海洋呼吸着青山绿水间的新鲜空气,天天苦练篮球,顺便翻看着姐姐留下来的商业会计,读这本商业会计时他总是想起尖头鱼的鱼腥味。偶尔翻到英语,总让他想起秋云的芳香,让他的心乱成一团,荷尔蒙猛往上蹿。

侯厚德在杜小花不断地劝说之下,慢慢冷静下来,由自己的处境推算儿子在新乡遇到的事,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发出深深的感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在即将离开二道拐的早上,杜小花一直守着儿子吃完早饭,等到儿子吃完最后一块腊肉,道:“你爸在屋里,有话要给你说。”

侯海洋知道这一关始终逃不掉,苦着脸道:“妈,你真的以为我变成了二流子,变成了社会青年吗不是那么回事。我想上进,可是学校领导太操蛋,他们不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而是货真价实的社会败类。我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被爸教育得太好,有正义感,有自尊心,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这才被踢到村小去。”

杜小花对此深有同感,道:“你爸为人处世的方法都是照抄书上的大道理,圣人书上说的话,都是啥陈年烂芝麻的道理。以后你要向姐夫学,做事老练一些,别傻乎乎的。”侯海洋搂着母亲的肩膀道:“妈,你的儿怎么会是笨蛋,我肯定会成功。”

杜小花提着纸箱子,放到摩托车后面,然后向侯海洋努嘴,示意他到父亲房间去。这一次回到二道拐,侯正丽给家里人带了不少吃穿用品,其中给侯海洋带了六七套衣服,有皮衣、西服、内衣,甚至还有一双皮鞋。杜小花将这些衣服装在小纸箱子里,用绳子绑在摩托车后面。

侯海洋慢慢走到父亲房间前。

屋门打开,屋内没有开灯,光线比室外暗一些,侯厚德端坐在椅子上,桌前放着一本书,一副新眼镜放在书边,他用平静的目光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

“爸,我要去学校报到。”

侯海洋站在门口、将所有的光线基本挡住,身体逆光,让侯厚德一时看不清楚儿子的表情。

侯厚德用平静的口气道:“二娃,你是不是想到广东去别急着否认,我的观点和段三不一样,他为了多赚钱、可以让段燕不要正式工作,跟着张沪岭到广东。我认为你要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我们侯家屋里的人不能全靠着张沪岭,有句时髦的话叫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侯海洋很意外,他以为父亲会批评自己,没有料到父亲会以这种平和的方式开始谈话。

“你参加工作就算成年了,以后的路靠自己走,我和你妈都不能决定你的人生。但是,作为长辈毕竟有自己的人生体验,希望能接受我们的意见。”

如果侯厚德进门就是一顿严肃批评,侯海洋一定会有强烈的逆反心理,父亲采用心平气和的方式来谈话,让他的逆反心理渐渐消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我不知道你在新乡学校遇到了什么事,你妈也没有给我说清楚,大体上就是一位姓刘的副校长与你有比较深的矛盾,你认为这个校长吃喝缥赌样样俱全,总之不是共产党的领导而是一个坏蛋。我说的对不对”

侯海洋点头,道:“是有这样一个人,他搞女教师,这事绝对不假,还开馆子,开煤矿,和社会上的混混有牵挂。”

侯厚德道:“这位校长如果真的有这么坏,自然会有党纪国法等着他。你犯了一个错误,你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了自己。像你这样自暴自弃,那位校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影响的只是自己的前程。用这个思路来看,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

“聚众看黄色录像,不管你是否承认,派出所认定了,你无法抹去这个事实,我最生气的就是此事,只要此事装进档案,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二娃,你太不清楚事情的轻重了,在文革期间,有多少人因为政治上的污点而失去了前程,甚至家庭破碎。”

侯海洋被“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个理论打动了,陷人沉思,闪电般梳理了在新乡的经历:“曾经很努力地想借调到新乡,又想去读电大,再想借调到县公安局,这三条道路都没有走通。又与校领导刘清德发生过严重冲突,因为所谓的聚众看黄色录像被踢到了牛背陀小学。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以后,放弃了新乡。在秋云的鼓励下,曾经想到去读大学。与准姐夫张沪岭见面之后,决定到广东跟随姐夫。”

他没有将这一段经历和心路历程告诉给父亲,只是仔细听着父亲谈话。

“你现在仍然决定要到广东去吗”侯厚德很郑重地看着他。

侯海洋想了想,表态道:“我肯定要去,但是会等到六七月以后,不会马上去。”

听说儿子并不是马上就要去,侯厚德暗自舒了一口气,道:“我们就谈到这里,去上香。”

回到二道拐当天,侯海洋便与父亲有着冲突,寒假多数时间都和父亲斗气。在即将离开二道拐时,父亲语重心长一番话,将侯海洋聚在心中的怨气消解了大半,他暗自后悔在寒假期间对父亲的态度不好。

父子俩一前一后前往祖坟,在经过一处山坡时,父亲指着荒草中的一段残石,道:“解放前,祖坟这边还有一个牌坊,还有石狮子,这是当年牌坊留下的残留物,我们侯家是大族,没有想到没落如此,祖上荣光消逝殆尽。”

一段残石上留着雕刻的痕迹,似乎是一双眼睛,侯海洋与这双眼睛对视,他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历史深处的凝视。

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假期就这样过完,侯海洋要回新乡学校。

新乡学校唯一能吸引侯海洋的是秋云。

秋云是侯海洋生命中第一个女人。

秋云是侯海洋最落魄时陪在身边的女人。

到了新乡以后,侯海洋纯粹是以旁观者心态参加开学典礼,参加政治学习,他志在广东,发生在新乡的事情便与己无关。

散会以后,秋云在寝室坐了一会儿,便直奔牛背陀小学。此时学生还没有上课,两人在空无一人的牛背陀小学见了面,来不及聊天,便热烈地拥抱在一起,迸发出轰轰烈烈的火焰。

两人亲密一番以后,在床上彼此满足对方,肉体和心灵都如在冬天洗了一个热水澡,舒服到极点。

秋云脸上带着些红晕,枕着侯海洋的胳膊,微微仰起头,道:“老师们都在议论你占了学校的地,你为什么要整这一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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